一枕到黑甜
同事说晚上回去要烙南瓜饼,问她如何操作,听起来很是简单,把南瓜去皮煮熟活到面里,擀成圆饼,上热锅里翻烤即成。我觉得她在夜里做这样的食物会很有趣,第二日见到她,便急急地问做出来的南瓜饼是否好吃。她笑着说,一点都不好,硬邦邦的,家里人都嚷嚷难吃,这不剩了好多,都在厨房里放着呢,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我也笑,却不能多言,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厨娘,自家饭菜都做得不敢示人,怎能对别人的劳动成果妄自评判。
朋友圈子里很多人会做吃食,简单的食材到了她们手里不断翻新出花样,看着就味蕾炸开,更别提要亲自大快朵颐了。也曾去朋友家做客,大碗小碟地端上来,热菜喷香,凉菜凝脂,汤汁清稠,怎么看都是喜欢。亲手调羹的女人,更有着温润优雅的一面,话语体面,知礼文静,恰如春风。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女人,实在令人流连。
在老家的后山坡,有一大块菜地,是村里人家垦荒所种,全部是家常菜蔬,不施肥料,看起来不是很光鲜,味道却极其正经。那家人和母亲相处和气,每次摘回菜就分一些过来,母亲拿了菜,仔仔细细去边角,仔仔细细洗濯,仔仔细细焯炒,端上来很快就被吃光。大自然里生成的植物,有着野生气味,与菜园里栽种的蔬菜还有不同,其中的奥妙,说不清,尝得出。
在这个小城里生活了 N 多年,所食用的蔬菜反反复复就那么几类,自己又是懒惰和笨拙的,犯懒了还可以去母亲家蹭饭,因此不得知一个女人下厨房的乐趣何在。有时也很羡慕别人,羡慕过了,依然故我。想必我上辈子也是懒的,这一世,延续着从前的习性,实在不是一个居家好女人。
不善调羹,也不善女红,我自思不是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无端地委屈了身边的亲人。那一日也跃跃欲试下厨房,一阵手忙脚乱,叮当乱响,差一点引起一场火灾,锅里的菜倒出来,焦糊一大半。自此再不敢尝试,只在饥饿难耐时煮些热汤面来吃。煮面是人人都会的,我恰好也会了。
朋友说,你天天绣字,这个也是我们不会的,大家各有所能,打个平手罢了,下次聚会,你就只管待着,我们就特爱看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我说,这样子不是很“熊”的吗?她们就爆笑成一团,纷纷过来数落我说:你且还有这份自知啊?亏得你家人还能容忍,要是我们,早将你休了家去。
呵呵,被休了家去,倒也是好的,就日日蜷在母亲身边,做一个长久的吃客。她在厨房里指挥锅碗瓢盆,我就在一旁吟诵我的诗歌,且一边吟一边舞蹈,将这细细碎碎的日子也随着置到那炉灶里,看它们一点点被调料改变色泽,改变气味,换成另一种姿态,活脱脱地重新来过。
或者,我就安静地窗下托腮坐了,看外面的朝阳从云彩里蹦出,看阳光一点一点播种样撒满厅堂,看一缕缕的光线在地板上蚂蚁样蠕动爬行,那时候,我就以小女人的姿态,启唇,微微一笑,眼眸深处,有了甘甜。若还有一分多余,那便是我对这人间的深深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