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名家】灵璧唢呐名家李承相

记我的师父李承相先生

文/邢瑞博



听!喜庆的锣鼓敲起来了,欢快的唢呐吹起来了,拉二胡的老爷子,双目微闭,身体也随着音符有节奏地摇动起来了......甚至连几里路以外都可以听得到这亲切而又醉人的乡音。

你看,那唢呐手格外惹眼,他身高足有一米八多,且身材魁梧,身穿长款黑色毛呢风衣,目光柔和,平视前方,颈上披着镶金边红绸的被面子,远远看去,就好似红色的围巾随风飘动。他吹的是系有大红布的大海笛(长杆唢呐),这大海笛时而低沉地对着土地倾诉,时而扬起,高亢地对着天空嘶鸣……

他身边的其他乐手,如众星拱月般的立侍左右,威风极了!

傍晚,夕阳的余晖中,几块碧绿而整齐的麦田中间,是一条灰黄而崎岖的土路,放牛的老人手里扬着鞭子,间或在空中划一下,走在牲口的后面回家了。学生们斜挎着军绿书包,一蹦一跳地也回家了。他们的母亲正在准备晚饭,人家屋顶上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整个村子全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

夜幕慢慢地降临,月色如霜,一道道光束划破夜空。大姑娘,小媳妇们,三五成群的,有的拿着手电筒,有的怀里抱着孩子,年龄稍大点的孩子都跑在了最前面,唧唧喳喳的――他们是要听喇叭去。

“拴柱子明天娶媳妇儿啦!

快点!快点……赶紧走啦!去听喇叭喽”!

小伙伴们每到一处都会用同样话语催促正在吃饭的人们。

这里没有舞台,地上仅安放一个农村最常见的,一米来高的方桌,方桌的一条腿上绑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木棍的最顶端,用麻绳系着一盏电灯,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桌子上堆满了各种乐器,方桌周围站满了赶来听唢呐的人。在这黑鸦鸦的人群中,有一位面黄肌瘦,身材矮小的少年,他吃力地挤在树林般的长腿的缝隙间,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桌上唢呐。

突然,他飞起身来,竟越过众多人的头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个最小号的唢呐,飞也似的跑了……

这个在梦里会飞,并痴想着有一支唢呐的少年就是我。

在求学了十九年,工作了第八个年头后,我骨子里对唢呐的喜爱竟有增无减。不行,我要拜师学样乐器,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谁会愿意教一个毫无音乐基础,早已年过而立,且手指僵硬的人呢?

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意想不到,三十年前,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文章开头的那位英姿飒爽的唢呐手,后来竟成了我的师父……

由于我年龄偏大,自然少了小伙子独有的灵气,且毫无音乐基础,要想学成乐器岂非易事。每当我练习乐器遇到困惑,心情郁闷,沮丧不堪时,师父总是安慰我:不要急躁,学乐器尤其不能急于求成,我们都是从你这个阶段走过来的……听着师父鼓励的话语,我又重新抖擞精神,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

最难忘的是还那次……

每逢周末,我都会去师父家请教。这天很不巧,师父刚刚给玉米喷了二十多桶农药回来。他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几道错乱的红色划痕,他热得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我甚至隐约可以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农药味……他还来不及休息一会儿,就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和我师弟两人(一人打板,一人演奏)亲自师范给我看。每当他发现我吹错时,就会用他那有力的大手,捏起我的手指给我纠正过来。他总是这样,手把手地,耐心地解决了我无数个疑惑。回到家,我心里很是高兴,但随即又自责起来。师父已经累成这样了!我为什么不改天再来呢?那时的我简直太固执了,太自私了!

“三年满,四年圆,五年给师父挣一年钱”,一句手艺人拜师学艺的行规,道不尽师父学艺时经受的苦辣心酸,冷嘲热讽可他从未用。旧社会的陋习来约束我们。这一点是多么难得啊!

我家里做点小生意,孩子们都还小,全是我爱人一人忙里忙外,很是辛苦。可是,学乐器非“入班”不能学会,无捷径可走,所以我十分珍惜每一次锻炼的机会,时间长了,难免会与爱人发生争执。师父知道后,不仅没埋怨我经常迟到早退,甚至缺席。居然还告诫我:“什么事都不如家庭要紧,更不能影响工作”!

由于我师父用心教我,我又肯下功夫,所以我进步很快。当我对师父表示感谢时,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难得你能喜爱这行!

我师父常年在农村演出,常常会遇到各种突发的事情,各色人群,师父总能机智地用一两句话,轻松地解决棘手的问题。

有一次我们去接新娘,突然听到有人争吵起来,原来是新娘的母亲发火了,声音越来越大,在那里不断地发起牢骚来,不愿“发嫁”了。一时间陷入了僵局,正当大家一筹莫展地时候,师父过去了,仅说了两句话,娘家竟愿意发嫁了。

我怀着既崇拜地又好奇地心情,走到师父跟前,轻声问道:师父,您说了什么?只用了三言两语,人家就同意“发嫁”了?

原来,师父是这样说的:“老大娘,这些年轻人都不明白礼节,您老人家不要见怪,再说耽误久了,错过了良辰吉日就不好了”。

这几句话虽看似简单,为什么当时在场的这么多人都想不出来,说不出来呢?

师父虽性格平和,宽厚待人,在艺术方面,他对我们师兄弟几人要求是异常严格的。有一次,我跟师父演出,我吹笙累了,就很自然地把胳膊弯曲起来并支撑在桌子上,好舒服些,师父在休息的时候立即严肃地批评了我:“哪怕一个人的笙吹得再好,也不能在演奏时把他的胳膊支撑在桌子上。”听到这,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此后再也不敢做那种看起来既懒散又不雅观的动作了。

时光如流水一般,从指尖悄悄地溜走了,转眼间,我学笙已至第四个年头了,也算是圆了自己多年的音乐梦。可我从师父身上学到的绝不止乐器本身,这个过程中,我不仅磨练了意志,还学会了师父谦虚低调的做人风格,处理问题的灵活机智….可是,我的笨笔实在写不出师父万分之一的好来。有时候我想一个词来评价师父,优秀?出色?……总感觉这些词语用来形容师父不免过于平淡,可是,用哪个词来形容好呢?我始终找不出……

作者系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就职灵璧县王集中学,灵璧家园网新晋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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