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柴翠香作品 | 母亲的扁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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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突然的一通电话,把我吓得不轻!一定是哪儿又不舒服,怕我着急没细说。我慌忙打的往回赶,一路上胡思乱想,总觉得路很长,车太慢。一遍遍急催师傅快跑,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回了老家的小院。
大门敞开着,还带着新鲜的油漆味。篱笆上的扁豆早已长成一面密不透风绿墙,被风一吹,一漾一漾地起着波浪。墙角的扁豆沿着墙根爬上去,然后再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一直逶迤到地面。绿叶在阳光下随风翻卷着油亮的光,成一幅飘动的画。
“娘!娘……”我迫不及待地大声喊着找娘,像小时候一样:看看娘是否安好。
母亲脆生生地应着,心瞬间踏实下来。
循着声音,转过篱笆,母亲就坐在绿墙的阴凉里,风景是她的底色。八十岁的母亲一脸的柔和、宁静,此刻慈祥的若一尊菩萨的模样。她说,没啥事,她就是想我了。心一下子便暖暖的,幸福像花儿一样在心头绽放。
如蝶儿般振翅枝头的扁豆花正火辣辣地开放。一串串,一簇簇,一穗穗,就那样从绿叶中高挑出来。像一只只小小的蝴蝶般与媳妇头(一种蜂)翩翩起舞。那姹紫、嫣红或洁白如雪的扁豆花,给小院带来一道锦绣画卷,展开在我的心头。
“要不要再给你穿一串项链?”母亲的微笑有点迷人。这才发现她的手里捧着扁豆花,露出一脸的得意。望着它,勾起我开在扁豆花里的那些记忆。
母亲年轻时多病,我不喜欢接近她。那年我上二年级的深秋,有天放学回家,母亲用扁豆花编了一串项链,讨好地要给我戴上,我却厌恶地拒绝了,并把她用心编织的项链扔在了地上。记得当时母亲无奈地别过头去,拖着病体把那串扁豆花捡拾起来,宝贝地吹了又吹,然后又蜗居到墙角。脸色更加难看,眼里似乎噙着泪花。那时太小,哪会理解一个母亲因病痛而孤苦无助的心啊!那些近乎囚禁在院子里的岁月,或许唯有这扁豆花曾经抚慰过母亲苦涩的心吧。我想象不出母亲是怎样度过一个又一个煎熬的日子,若干年后才知道当时的不谐世事给母亲带来多大的伤害——她的惟一把她拒之千里!
“妮儿,你掉魂了?”母亲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把头转向一边,把潮湿的眼睛使劲眨了眨,把那些泛出的眼泪重新摁回到眼眸深处。
我坐回她身旁,穿针引线,从母亲手中接过那些紫色的小花,慢慢地像当年的她一样,穿一串漂亮的花项链。凝视着这些紫色的精灵,它们就像孪生姐妹一般大小,连开的姿势都一模一样。我想:母亲当年就是在一枚枚地选择与比对中挨着日子,一枚一枚数着岁月,一针一线穿起对我无限的疼爱,一遍一遍填补那些寂寞空洞的日子,又在一次次绝望里挺过一个又一个春秋……眼前又一片雾气,不小心,被针扎了手。母亲嫌我手笨,想要亲自穿。我无声笑笑,小心翼翼地坚持穿完。然后轻轻地把那串带着我忏悔的紫色项链戴在了母亲的脖子上。母亲的眼睛放出光来,笑成了月牙儿,抚摸着项链不住地说“真好看!真好看!”。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这串母亲等待了半个世纪、未戴在我脖子上的项链,今天终于由我亲手戴在了母亲的胸前,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项链。感谢上苍眷顾,给了我弥补报答母亲的机会,让她病了三十年的身体终在五十五岁那年康复。
搂着比我矮半头的母亲,看着她快乐的样子,心情比这满架的扁豆花还要美丽。我指着把庭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扁豆花对母亲说“你的这些扁豆花是入过诗进过画的,你老厉害了!”母亲瞥我一眼“净瞎说!”我把郑板桥“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和查学礼“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扁豆花”的诗句说与她听,还告诉她文革期间的汪曾祺就真的曾画过扁豆花。其实母亲哪知道郑板桥、查学礼以及汪曾祺啊,但她依旧开心地笑着,一脸的骄傲与满足,仿佛这诗句与画作真的与她有关了。
偎依在母亲身旁,享受着暖暖的幸福。我忽然很想带着母亲重新回到老宅,养花种草,再种一架扁豆,在略带淡淡苦味的扁豆花的清香里,坐在绿荫下,听风卷黄叶,看花开花落。陪着父母,讲他们那些久远的往事。择菜,剥豆。小狗在眼前撒欢儿,猫咪在耳畔呢喃。没有城市的繁华入眼,没有喧闹入耳。
对,就喜欢这样陪伴母亲过一种简单而诗意的生活!
作者简介:柴翠香,曾用笔名问斜阳、紫陌等。原语文教师,中华诗词、诗赋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旧夏的味道》《小窗盈香》《香飘尘外》,诗集《萤窗心语》《穿过阳光的小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