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得慌
陈勤说,男人一个月前来到这座城市,老乡给他介绍了一个开电梯的工作,不费力,不费脑,每月还有2000元工资,比在乡下种半年地收入还多,按说挺美的事儿,他却总觉得憋得慌。
男人爱说爱笑,不管生活多苦多累,每天嘻嘻哈哈,和邻居们说说话,逗逗乐,日子就快快乐乐地过下去了。可现在不行,现在每天开电梯,人倒是不少,可没人理他,不管他笑还是不笑,都没人在意,仿佛他是隐形人。
城里人咋这样呢?他想不通。这样的日子过着难受,他想走,可又有点舍不得,毕竟这里挣钱多。琢磨来琢磨去,他决定上街逛逛,看看城里人有没有会笑的,如果有就留下,如果没有,就回老家。
他换上新衣服,背上挎包,站在街头。望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他有点不知所措。路边两位拎着菜篮子聊天的老太太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习惯性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俩老太太瞅瞅他,慌慌张张地走了。边走边说:“听说现在坏人的手段可多了,你不能理他,一理就被他给迷晕过去了。”
他往前走,看到一家化妆品店里一个女孩在玩手机。他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女孩就说:“搞推销的吧?赶快走开,我这儿不缺东西。”他连忙说不是。女孩不耐烦地说,不是什么?走走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碰了俩钉子,他索性就站在大街上,冲每个人笑。偶尔有人看到他笑,很诧异,大部分人行色匆匆,对他的笑视而不见。一个女孩以为他在拍电影,得知不是,女孩骂了他一句神经病,离开了。
他沮丧地蹲下来。一个小男孩问他是不是迷路了?他说没有。小男孩让他有事拨110,找警察帮忙。他垂头丧气地离开大街,走进一条小巷,看到一个男人在打电话,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就守在一边,想等男人结束通话。男人发现他之后,往前走了几步,接着打。他也往前走了几步,停下,继续等。男人回头,发现他还跟着后面,把电话挂了。他迎上去,咧开嘴,冲男人笑。
“你想干啥?”男人紧张地后退。“不想干啥,只是希望你对我笑一下。”“你别耍我啊,我身上钱不多。”男人摸出一沓钞票,“要不,我把手机也给你,你千万别乱来。”男人头上直冒冷汗。他傻了,他不知道城里人咋都这样。
整整一天,他没有收获到一个笑容。第二天,他就登上了回家的火车。他不明白乡亲们怎么会一批又一批来到这里,也不明白这些城里人长年累月是怎么熬过来的,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啊!
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水滴笑了。因为水滴家门口正聚着很多像他一样爱说爱笑的乡下人。水滴太理解他的心情了。
每天早晨6点钟,水滴的母亲准时打开家里的大门,随时欢迎左邻右舍到家里闲聊。吃过早饭的乡亲们陆陆续续都来了,男人喝水抽烟侃大山,女人有的织着毛衣,有的绣着鞋垫也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是热闹。河南人说话快,嗓门高,说起话来既像唱戏又像吵架。有几次,水滴还真以为有人吵起来了,让儿子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子回来汇报,一切正常。
中午12点,大家陆续散去,回家做饭吃饭睡午觉,下午1点半,水滴的母亲又坐在大门口欢迎大家了。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水滴的母亲都这样。水滴问母亲,大家整天在一起,都聊些啥?母亲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瞎侃呗!水滴明白了,大家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地方有一些人可以让他们畅所欲言地说,这就够了。
水滴早上散步,会顺着村公路,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走。无论走到哪个村子,只要遇上人,无论互相认不认识,都会打个招呼,聊上两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感觉却很亲切。
因为水滴是在乡下长大,所以,每当在城里看到乡下人,特别是很多彼此熟悉的乡下人在公交车上、地铁里或者火车站,高门大嗓旁若无人的用家乡话聊,水滴都很理解。但是,很多城里人不理解。他们不明白乡下人的嗓门怎么会那么大?他们不明白乡下人为什么不懂得在公众场合不能大声喧哗?他们不明白乡下人为什么对谁都咧开大嘴笑,无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没错,他们不明白的地方有很多,他们对付这种不明白的方式通常是对着乡下人翻白眼,骂乡下人神经病!令无辜的乡下人很受伤。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比如城里人如果经常到乡下来,了解了乡下人的生活,他们就不会奇怪了。乡下人进城久了,了解了城里人的习惯,他们也不会感觉憋得慌了。就算彼此融不进对方的生活,最起码,他们也会彼此理解,理解彼此的行为和习惯。不会再大惊小怪,不会再认为对方不可理喻。
城里人与乡下人最大的区别,只是生活环境不同而已。如果觉得憋得慌,就来乡下吧!使劲儿说,使劲儿笑,痛痛快快侃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