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扇窥视古人的窗 / 开普饭

大家都知道，瓷器鉴定要看几个关键，比如，外形、胎秞、纹饰。纹饰的重要性在于能帮助断代，因为历朝历代的瓷器纹饰各有特点，熟悉这些特点，就能断代和去伪。

除了解决技术问题，纹饰其实还有更高阶的作用，它能帮现代人打开一扇通往它诞生年代的窗户，让你了解那时候人的精神世界。不信？那你得往下读。

我们从一个悲催皇帝生命的最后时刻说起。明朝末代皇帝，崇祯。公元1644年正月开始，李自成率军围攻北京。是年三月十八日下午，北京城从内部瓦解，曹化淳开彰仪门，迎入李自成军队，另张缙彦守正阳门，朱纯臣守朝阳门，一时俱开，他们把李自成大军引入北京内城。

自此李自成即将进入紫禁城，太监王廉急告崇祯皇帝，他正在宫中饮酒长叹：“苦我民尔！”（临死前还是心系天下苍生啊）太监张殷劝皇帝投降，被他一剑刺死。（在不正确的时间说了真话）崇祯命人分送三个儿子（太子、永王、定王）到勋戚（就是外婆家）周奎、田弘遇家。又逼周皇后自杀，手刃袁妃（未死）、长平公主（未死，对自己亲人是真心下不了手）、昭仁公主。

安置（连送带杀）完家庭成员，他自己手执三眼枪与数十名持斧太监骑马出东华门，被乱箭所阻，再跑到齐化门（朝阳门），成国公朱纯臣（又是他，不知道他成的是谁的国？）闭门不纳，后转向安定门，此地守军已经星散，大门深锁，太监以利斧亦无法劈开。

三月十九日拂晓，找不到出路的崇祯重返皇宫，城外已经是火光映天。此时天色将明，崇祯坚持自己任皇帝以来的好习惯，准备准时早朝，在前殿鸣钟召集百官，却无一人前来。崇祯帝说：“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最后在景山歪脖树上自缢身亡，死时光着左脚，右脚穿着一只红鞋。时年33岁。身边仅有提督太监王承恩陪同。上吊死前于蓝色袍服上大书其遗书：

“朕自登极（或作登基）十有七年，虽朕凉德藐躬（或作薄德匪躬），上干天咎（或作天谴、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崇祯皇帝在位十七年,临死之前群臣早已离他而去，自己劝老婆自杀，又送子杀女，可谓亲手毁灭家庭，并且怨天尤人，认为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全是群臣误他，哀叹自己为何生在帝王之家，心态很差。回顾他一生，过得的确不好，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勤政理事，鸡鸣就起床，夜晚不睡觉,焦劳成疾。节俭自律，不近女色，宫里从来没有宴乐之事。

因为国家财政紧张，他曾把宫中万历时所储藏的上等辽参在集市上卖掉,换回数万两银子聊补国用。为了省钱，他也不太置办新衣服，一天他听讲官给他讲书时,所穿内衣袖子已破损,留在外面很不雅观,只好不时的把它塞进去遮掩。

崇祯当时肯定意识不到，这么悲惨的结局不是他个人的错，也不是他群臣的错，他只是在历史滚滚向前的进程中恰巧待在了这个点上。

回到瓷器纹饰，我们来看看下面这件崇祯朝的五彩云龙纹大盘。一条龙升腾在海水云山之间。龙是皇帝的象征。仔细看看近景，这条龙的面孔显得苍老，犄角纤细，胡须软塌而细长，龙的头发似乎都黑白相间。龙头和脖子的比例显得比较奇怪，脖子太细，似乎都无力托起龙头了。我们几乎可以透过这盘子，体察到当时御窑画工的心态，他对这个日薄西山皇朝的感受，他对当时崇祯皇帝的印象，都在潜意识的驱动下在笔端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