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平平常常过日子的地方｜原乡
（武进湖塘淹城街景）
12月6日傍晚，因为一个电话采访，致使我从湖塘叫车下乡时，赶上了下班高峰，周围神州无应答；快车，好不容易排上队了，1.3公里堵了十五分钟没动。无奈取消重新叫了辆快车，此番很快就到来。
司机是个小平头，面目有些慈善，说话是苏北口音。职业习惯让我跟司机聊起了天。跟司机提起刚才叫车遇到的事，司机说，下班高峰，赶上下雨，高架路口常堵死。常州尤其湖塘这边有这么堵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也难怪，我总是像过客一样在故乡匆匆而过的。
司机告诉我，下个月起，常州打车会更难，因为外地牌照以后不准再在常州运营，而如今在运营的快车专车，必须转为运营车辆，司机必须持有运营证书。他告诉我，他考了运营证书了，但车还没有转为专门运营的车辆，“下不了决心。如果车转为专门运营车辆，光保险每年要多交一万多，八年强制报废，这个成本就大了。再说，专业跑运营，会非常辛苦。”司机告诉我，“当然，前段时间网约车出事，舆论批评大，风口浪尖上，这样做也正常的。但这样以后，叫车就会更难了。”司机很坦诚。
司机是连云港灌南县人。灌南我知道一些，海西古国，历史悠久。车是你自己的吧？我问。
是的。他回答说是。
干网约车多久了？
他告诉我说一年多。每天下班后干几个小时，多的时候接个十来单，少的时候接个八九单，到九点多回家休息，“第二天还要送孩子上学呢。我一下班去接了孩子送回家就干网约车，今天接了把孩子送回家，还忘了把作业给孩子，现在作业还在我车上呢”。他告诉我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车时留心到他的订单量大约在5600单左右，与他讲的相吻合。
很辛苦啊。我听后点头说。
“那没办法啊，不辛苦点怎么办？我有两个儿子，双胞胎，压力大，父母也来常州了，干点网约车，每天挣个百来块钱，也好贴补家用。比如到你要去的地方，大约30元钱吧，扣掉油钱和上缴的等等，我大概能挣个十来块钱吧。现在武进的每个乡镇，我都很熟悉。”司机有些自豪地跟我说他对前黄等地的熟悉，“因为我们都要跑啊”。
“那回来空车不就不经济了么？”我恭喜他生双胞胎后接着问。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干这一行呢？既然干了，辛苦不怕，没活就多跑，哪个行业不辛苦呢？”他有些腼腆地说。
“嗯，那倒也是。不好意思，我打听一下，您本职是做哪行的？”
“模具。我们是给市政配套做模具的，我做设计。”
模具是故乡的传统产业，我早夭的弟弟，当年学的也是模具中的一种。
“今年不好做吧？”
“嗯，整个行业不好，不仅我们，好多行业也都不好。像我们厂，一线工人五千多一个月，像我，干了很多年，算老人，八九千一个月。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还好一些，现在两个，负担重，所以要出来干网约车。”
“一线才五六千，这么低。”我有些惊讶。
“是啊。”
“那您来常州多久了？大学毕业就来的么？”我想都有孩子了，应该时间不短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大学毕业，我是大专生。就是在常州轻工学院上的学，上学就来常州了，也留在了常州。快二十年了。”司机有些不好意思，不承认自己是大学生，强调自己是大专。
“那毕业的时候为什么选择留在常州呢？您夫人是您老乡或者是同学？”
（武进通往我家乡下的马路，有时，我会在这个站台候车去湖塘）
“我老婆是我同学，也是轻工业学院毕业的。我毕业后曾经去上海干过两年，工资确实比常州高，但房子租不起，饭菜吃不起，只敢吃食堂住集体宿舍，不敢上街，一上街钱就不够了，所以，后来就又回常州了。常州这个地方挺好的。我来上学的时候，许多地方还破破烂烂的，现在，多好啊，常州的高楼大厦，马路等基础设施都非常好，比我们那边不知好多少，虽然比不上大城市，但节奏没有大城市快啊，如果不想搞大事情，在常州干着，其实挺好的，安定，也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事，踏实。咱们老百姓不就过个平常日子么。”
“嗯，安定，踏实，没有杂七杂八的事。”其实江南诸府自古就这样。
“您买了多大的房子？”有一年我回家打车，遇上一位皖籍出租车司机，也跟他聊过，他买了两套房，父母子女都在这边生活，也是盛赞常州好。
“我买了一套，一百一十来米，小三居，就在天安数码附近。我就没离开大学城，在大学城上的学，现在安家也在大学城。我买的时候才四千多一米，现在都要一万多了，买不起了。”
“现在您太太也工作，父母帮您带孩子？”
“嗯，我太太也工作，我们俩加起来一月大概一万五六有，我爸从灌南来后，我给他找了个单位当保安，看大门，有事做，他很高兴，我妈就帮我们带孩子，做饭。我在老家也有套房，拆迁了，老人不习惯不干活，我爸妈其实就想在家养鸡养猪种菜的，来了好几年，还不太习惯。”
嗯，这个习惯跟我父母一样。
“那您还回灌南那边去么？”
“基本上不回去了，父母都来常州七八年了，除非那边亲戚有事要走动才回去。”
我指着车驶过的地方，告诉他这原来是条河，那原来是个村子，现在都没了，水也污染很严重……
“现在常州好了很多啦。我们那边，现在环境也不好，污染也严重了。常州无锡这边的化工厂污染的厂，好多搬我们苏北去了。我觉得，像我这样，现在虽然辛苦，也发不了财，但平平常常过日子，挺好的了。”他一脸满足。
嗯，有儿子，有父母妻子，有稳定的职业和收入，有房子车子，在常州，平平常常的生活，挺好的。
下车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个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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