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试药人：“用命换钱”？也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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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药是个合法的高薪职业吗？很难说，至少在人社部的国家职业资格目录里，你找不到通过透支身体来赚取报酬的这一行。但对医疗行业来说，为了保障药物的安全性，试药人做出的牺牲贡献却又值得尊敬——比如，如果没有志愿者们舍身提前注射提供试验数据，我国的新冠疫苗上市会延迟多久时间呢？
可在网络上，对试药的认知却是被“妖魔化”的：“高薪”和“快钱”是摆脱不掉的标签，试药人更是时刻“自残”着自己的身体，做着一份见不得人的职业。就这样，不被人了解中，试药人们隐匿在社会的阴影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Figure（ID：FigureVideo），作者：鲜于，编辑：张帅，视频导演：吴国骥
一、“试药”行业现状
“职业试药员可以说是支撑起临床试验事业的基石，也是破坏医学伦理和试药结果的罪魁祸首。”有文章这样写道。
说的倒也不完全错。毕竟，在试药的完整链条中，药厂、中介、医院、受试者……每一环“都可能是造假者”。
但如果只在乎“可能”，只在乎“罪魁祸首”这一层，那么药品说明书上，关于用法用量、不良反应等结论，该如何得出？
所谓“试药”是指在药物上市前，招募志愿者对药物作用进行检验。据报道，我国每年有800多种新药进行人体试验，涉及的试药人约有50万人。这些试药人形形色色，必然不乏贪图报酬丰厚，期望借此谋生者——毕竟，试药人“7天8000元”“入行5年，买车买房”等等说法，在社交媒体平台并不鲜见。
然而现实是，数据显示，试药人一次试药的平均报酬约为8127.46元；根据规定，一名试药人三个月内仅能参加一次临床试验，换算一下，一名试药人正常做满一年，收入约在32000元左右——国家统计局数据，2020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32189元。
比普通人多一倍的年收入，换来的是什么呢？都知道一句俗话，是药三分毒。正常人服用药物后，在一定时间内会代谢出身体，但总会有微量残留，也就是说，每个试药人也都在承受着不同程度的药物残留风险。
对于试药群体而言，这或许是个小概率事件，就如Figure此次拍摄的男主角王安举，做试药4年仍然身体健康。但如果有万一，对于当事人而言，却是100%——而当下他们所能得到的唯一保护，只有一张《知情同意书》。
他们不是“为了金钱，出卖身体”“拿健康换明天”的“小白鼠”，他们是为战胜病魔做出了一点小贡献的人，他们缺少的，是应有的尊重。
二、王安举：自述
我叫王安举，目前是一名职业试药人。行业里，还有医院，一般管我们叫志愿者，参与试药，然后医院给予我们一定的补偿。经济补偿。
一开始是在2017年年初吧，我在微信兼职群里看到招试药人消息，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名了。但是，第一次体检并没通过，以后又连续报了几次才通过的。刚开始也担心两个事儿，一是担心对身体有危害，再一个担心钱能不能给够数。后来就一直做下来了。
最开始做的时候我也不算太缺钱，只是正好那段时间没工作。没来北京之前，我在老家是种地，农闲的时候会上煤矿去挣点钱。井下（干活）是挺挣钱，但是也非常非常辛苦，一干就是8个小时。下井时小脸刷白，升井时小脸黢黑，就牙是白的。而且在井下风险挺大的，有一次，井下的支撑梁塌了，20多厘米粗的木头梁，直接砸我脑袋上。我戴着安全帽，也一下子就给砸趴下了。
后来我寻思出来打个工，就来到北京，一开始是给人家管理公寓，再后来又尝试着做点小生意，卖水果啥的，（收益）也都不是很好。做试药人，危险是危险，总比矿上好多了。
之所以需要有试药人，是因为国家规定药物上市前，得经过动物实验、人体实验和临床试验三个过程。临床试验分三期，我跟大多数试药人参与的是第一期，如果我们健康人这个环节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对症患者的第二、三期试验——二、三期也有志愿者，也会给一些补偿。
不同药品的补偿费也不一样，相对来说，一些消炎药、降压药，像这类药，补偿就相对低一些；像有些药是治疗癌症的，治疗什么疑难杂症的，这类药补偿费就会偏高一些。
除了志愿者，试药一般来说还涉及四方，制药企业提供实验药品，医院负责做实验，招募公司也就是中介机构负责联系志愿者，国家药品监督局负责监督，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流程。
把信息报给中介，他们觉得你合适——主要是年龄，然后是身高体重符合要求——就报给医院，医院会具体通知体检的时间、地点。体检也很常规，身高体重，血压心率，血常规、尿常规……大致就是这样。如果体检合格了，医院会通知你哪一天去入住——有的医院会准备生活用品，有的医院不会，需要你自己带。
在体检的时候，会发给你一个知情同意书，实际上就是合同，所有关于这次试验用的药品的信息，包括是治什么病之类的，都会写得很详细，让志愿者充分知情。最开始，我会看的很仔细，也会把这个知情同意书都保存得很好。现在我还会保存知情同意书，但不太关注这个药是具体治疗什么的了。
到医院入住以后，一般第二天就会开始服药，然后就是密集采血的过程，术语叫密采：在你服药后，15分钟一次，每次采血大约是4毫升，然后间隔慢慢拉长，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通过在你胳膊或者手上留下的预埋针，一次次采血去做检验。
一次试药周期大约要10多天，长的有20多天，短的也有两三天就结束了，每种药的试药时间不同。试药时，饮食就是医院给配置的营养餐，都挺好，营养是够用的。住则是医院给安排的单独病房，实际上跟普通的病房基本上差不多，一般3、4张床位，带独立卫生间，可以在里面洗澡。
不过，这片区域或者一个楼层，是跟普通病房隔离开来的，只有医护人员可以进来，但是会设有活动室，我们志愿者可以散散步聊聊天、下下棋、玩玩扑克啥的，这是不受约束的，都可以，而且现在科技发达了，拿手机上网也不影响。甚至你如果中途想退出，随时都可以。
做志愿者时间长了，我接触到好多人，各行各业都有，有些人是说这段时间失业了，或者有些人是这段时间没啥事做，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缺钱的。
我曾经接触过一个男孩。他在入住期间连个手机都没有，打电话得找我们借手机，来的时候是有人把他送来，走的时候又有人来给他接走。一起的志愿者跟我嘀咕，说这可能是欠了黑网贷，来做试药还钱的。
除了做志愿者，我现在有10几个微信群——我都是群主——多的500人封顶，少的也有200多人。在群里，我帮些试药项目做招募，一些新人、老人都会来找我报名，当然我也不会瞎发信息。
现在的人吧，都比较有素质，知道我做这行，他当面不会说什么，但是我能观察出来，有的人有看法，觉得我是去当小白鼠，甚至说冒着生命危险去挣这个钱。
但是啊，我这参加四年试药了，现在我觉得身体什么毛病没有，非常非常健康，这个钱我感觉还能继续去挣。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Figure（ID：FigureVideo），作者：鲜于，编辑：张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