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风尘,步履维艰,却成为上流社会的中心,艺术的收藏者

Hi,我是之介。

另辟蹊径的灰姑娘。

19世纪,作家Horace de Viel-Castel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书桌上堆叠着几册社会历史著作,手肘压住的报纸上隐约可见一句——“La Païva,一个伟大的交际花,但她似乎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他看着窗外,暮色沉沉,思绪随着远处迭迭浪波,飘向了那位绝代佳人……

19世纪最富有、最著名的交际花

“La Païva”Esther Lachmann

 北国有佳人 

料峭春意将散未散,嫣红似火的石榴花跃上枝头,1819年,莫斯科崎岖街道尽头,一声婴孩啼哭突然响起,男人用粗糙的手小心翼翼抱起这个婴儿,轻轻唤着早已想好的名字——艾斯特(Esther Lachmann)。

莫斯科居住区旁喧嚣的集市,道路崎岖

转眼吹起八月的夏风,此时17岁的艾斯特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一年,普通织工家庭出生的她嫁给了一个朴实的裁缝,似是门当户对,众人无不满意。只是艾斯特的心中,一丝犹豫正悄然徘徊:堆满布料的房间、沉默木讷的丈夫占据她的生活。她应该甘心这一切吗?

她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个夜晚,哄完孩子入睡,艾斯特折下一夜露花枝决然离开,消失在莫斯科昏暗的夜灯下。

 巴黎,一切的起点 

从柏林到维也纳再辗转至伊斯坦布尔,艾斯特最终把脚小心翼翼地轻点在了心之所向的地方——巴黎。环看四周,精心装饰的商店橱窗,女人们摆动着华美衣裳,相映成辉,恍惚成谜。艾斯特有些拘谨地掸了掸衣摆的灰尘,最终挺胸昂首,走向人群中。

19世纪的巴黎,有高雅的艺术殿堂,也有鱼龙混杂的喧嚣地带

James Tissot笔下,巴黎的名媛与绅士们,各有其风姿

抛弃了一切的艾斯特,此时却游迹在巴黎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她成为了一个被报以轻蔑眼光的“Lorette(交际花)”,灯红酒绿间,以身体换取更美艳的华服,更闪耀的宝石。

在这座城市中,仍游离着许多以身体换取金钱的妓女/年轻妓女/Xavier Sigalon/1821/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Lorette由可爱的小生命组成,整洁、优雅、轻浮,谁也不能把它们按任何已知的类型加以分类:她们不是街头女郎,不是grisette(有其它正职的应召女郎),也不是courtesan(名妓)。当然,她们也不是最诚实、正派的女人。

——小仲马谈起“Lorette”

与其他美艳女人相比,艾斯特的聪明让她更受上流社会的喜爱。她用较为便宜的价格向“同行”购买化妆品,精心打扮后,出入剧院、会所等高级场合。为了能与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们交谈,她开始阅读,甚至学习各种语言。

剧院中、舞会上,眼神妩媚大胆的女人们寻找着自己的“攻略”对象,艾斯特便是其中一员/巴黎歌剧院的舞会/Henri Gervex

一切准备,只为让她进入那需要仰望的生活中。

 进入上流社会的大门 

人群中的不断周旋,终于让艾斯特等到了机会。1841年,一场音乐会上,艾斯特结识了钢琴家亨利·赫兹。这个富有而多情的钢琴家竟很快为艾斯特的风情沦陷,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赠送珠宝、为她谱曲……二人暧昧加深,直至某场宴会上,亨利直接介绍艾斯特为他的妻子——即使她仍是一个有夫之妇。

巴黎钢琴家亨利·赫兹(Henri Herz)

巴黎维克多街,亨利·赫兹建造了这座华丽的音乐厅

接下去,艾斯特的生活如一颗小行星,围着亨利不断旋转。她陪伴亨利在欧洲巡演、游览,宴会上二人也形影不离,浓情蜜意。在情人的帮助下,艾斯特开始飞速汲取着以前无法接触到的乐理知识,学习钢琴演奏。

亨利的钢琴

在巴黎维克多街48号的沙龙中,艾斯特甚至可以与众多古典音乐大师畅谈天地,李斯特、瓦格纳、冯·布洛……这些名动欧洲的名字,也不过是艾斯特家中的常客。

Tissot笔下19世纪的音乐沙龙

从昏黄煤灯到炫目水晶,梳妆盒中各异珠宝堆垒,赞美奉承萦绕于耳,不过用了短短几年。只是在她肆意挥霍之时,尚且不知,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 · ·

寻常的一天,艾斯特突然迎来了亨利的家人:他们早已忍受不了这位来路不明的“赫兹夫人”,趁着亨利不在,将她赶出了家门。所有围绕着艾斯特的美丽奢华一瞬间成为泡影,她再次被打回泥潭,身无分文。

亨利将艾斯特带到了上流社会,但也将她推入更深的泥潭中。

艾斯特仿佛终于看清了生活的真相:所谓爱与温暖于她而言不值一文,她需要金钱和地位,才能在站在名利场的中心。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 

月光洒下,泰晤士河浸润在这倾泻而下的温柔中,泛起粼粼波光。桥面一阵马蹄声传来,交杂着断断续续的交谈,话语间的主角赫然是艾斯特:这个被巴黎抛弃的女人,凭借美艳的风情与出色的交际之道,竟几个月内便在伦敦站稳了脚跟。

19世纪的伦敦,在月光中落下帷幕

此时的艾斯特再也不用为衣食住行担忧,位高权重的男士们带着珠宝礼物络绎上门,她只需欣然接受。但,她还需要获得一样东西:地位。艾斯特对镜描眉,扑上脂粉,一双珍珠耳环圆润温柔,侧过脸,她微微勾起嘴角。

她要回巴黎,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艾斯特的一生只留下鲜有的几张照片,照片中的她总被各式珠宝装点着

没过几日,巴黎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那个风情万种的交际花艾斯特要结婚了,对象是优雅而富有的葡萄牙人Albino Francisco de Araújo de Paiva。

葡萄牙富商Albino Francisco,可能是一位侯爵,他优雅、富有,拥有许多女人们青睐的优越特质

艾斯特终于丢弃了那个象征着贫困与平凡的名字,成为了La Païva。但是婚后第二天,迎接二人的不是柔情蜜意,而是La Païva留给丈夫的一封信:“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得到了你的名字,我们可以两相抵消了。”

你可以回葡萄牙,而我留在这里继续做一个荡妇,她这样说道,冷淡无情。

这个奇怪女人的灵魂中从没有任性轻率的爱。她不会因突发的念头交付任何东西;一切都经过深思熟虑。她的枕头下似乎永远有一个指南针,让她不会迷失方向。

——记者Montorgueil评论La Païva

 爱是一种无聊消遣 

这段没有爱的婚姻两年后便已结束,但那又如何?她不再是艾斯特,而是“La Païva”,她举办的沙龙中,文人络绎不绝,每个人见到她都要正经地叫一声“夫人”,谁还敢提起她是那个混迹在巴黎鱼龙混杂之地的交际花?谁又能记起,她曾来自俄罗斯一条破旧的街道?

此时的La Païva已33岁,不再年轻,名利双收。于她而言,“爱情”不过是一种消遣,一种累赘。

只是La Païva也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中会撞进一个人,打破她所有淡漠的坚冰。22岁的矿业巨头Guido Henckel von Donnersmarck伯爵,让她为这个比她还年轻的男人变成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她暗自关注着他的行踪,在欧洲各地制造“偶遇”,甚至做足了欲拒还迎的戏码。

普鲁士实业家、矿业巨头Guido Henckel von Donnersmarck伯爵,这个家族是此时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与俾斯麦联系密切

事实证明,没有人可以抵挡La Païva的诱惑,尤其是这诱惑中还带着一丝真心时。当他们再次在柏林“偶遇”时,Guido忍不住对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倾诉爱意。他们互相试探着一点点交付情意,开始交往。

La Paiva对精美珠宝的狂热人人皆知,一次购买就是10件、20件。据说,她每年都会在宝诗龙花费10万法郎。图为Guido送的两颗超级黄钻,一颗古垫形钻石重102.54克拉,一颗为82.47克拉的梨形钻石。

这一触碰,竟就是十几年的携手。在二人交往的第十一个年头,巴黎路德教堂花瓣细落,终于迎来了两人的婚礼。Guido绕过La Païva的颈项,为她戴上了一条钻石项链,仿佛从此便将他们的人生紧紧缠绕。

结婚时Guido赠送给La Païva一条价值连城的三股钻石项链,钻石原属于法国欧仁妮皇后。图中祖母绿钻石项链为La Païva的珠宝收藏之一/佳士得拍卖行以2,065,000瑞士法郎的价格成交

La Païva购置的祖母绿钻石胸针/佳士得拍卖行以349,000瑞士法郎的价格成交

这些珠宝后来作为一种财富遗留给Guido,以及他的第二任妻子

La Païva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一瞬有些怔愣。已进入中年的她,终于得到了曾梦想的一切,金钱、地位,甚至是从未奢望过的爱。她恍然觉得,或许前半生的颠沛苦涩,都不过是为了这一刻做的铺垫。

La Païva成为了伯爵夫人,华服、珠宝应有尽有。据说她常常佩戴着价值200万法郎的珍珠、钻石和珍贵宝石,并称自己的珠宝为“我的孩子”。

 艺术殿堂,爱的巢穴 

婚后,Guido对La Païva的爱意只增不减。除了每年给80,000英镑供她花销,在香榭丽舍大道25号,Guido还为La Païva在巴黎打造了一个盛大的艺术宫殿。这座属于La Païva的私人宅邸,由她亲自委托建筑师Pierre Manguin设计,第二帝国的华丽风格让来往者惊叹,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女主人的艺术品味。

Hôtel de la Païva,这个宅邸因精致的细节而更显与众不同

沙龙天花板描绘着法国学院派画家Paul Baudry画作

昆庭出品拿破仑三世时期镀银、红纹大理石独脚小圆桌,曾放置于La Païva府邸中/佳士得拍卖行以41,825美元的价格成交

每一个细节都是超乎想象的精致:富丽堂皇的楼梯由黄色缟玛瑙制成,通透、奢华;东方风情的边柜与瓷器点缀府邸各处;甚至连浴缸都由法国御用银器工坊昆庭出品,水龙头点缀珍贵绿松石,供女主人享受。

富丽堂皇的楼梯由缟玛瑙制作,雕刻着两栖动物,La Païva被描绘成戴着珠宝、骑着海豚的形象

阶梯两侧雕塑栩栩如生

中国风格的瓷器、珐琅花盆等点缀府邸各处。

府邸中的床融合了贝壳、海浪与天使等元素,让人联想起从海面中出生的维纳斯。

昆庭出品镀银浴缸,外部辅以黄色缟玛瑙,水龙头甚至镶嵌了珍贵的绿松石。据说,La Paiva常用牛奶与香槟泡澡。

La Païva不断地购置艺术品,并一点点将这座府邸堆积成了如今的艺术宝库。这座豪华的府邸,举办过多次为世人称道的茶会、晚宴和艺术沙龙。福楼拜与左拉相谈甚欢,德拉克洛瓦与大仲马举起茶杯,他们皆是这里的座上宾。即使是鄙夷女主人出身的学者们,也不得不感叹这座府邸的极度奢华与瑰丽。

餐厅整体以玫瑰红与桃木色为主,雍容大气,和谐统一。壁炉雕刻大气,蹲着的雄师、飞鹰、女人盘踞其上。

餐厅顶部天花绘着狄安娜躺在麋鹿身上的画面

府邸中处处可见女性绘画、雕塑。据推测,众多雕塑都以La Paiva为灵感,拥有完美的鹅蛋脸与直挺的鼻梁。

会客厅中的女性大理石雕像

房间中众多银器都为昆庭制作

木制浮雕女性人像

La Païva不断地吸收、学习着,似乎完全摆脱过去,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伯爵夫人。现在的她拥有极高的文艺修养,弹一手优美的钢琴,打扮得如同一个男人般骑马狩猎,甚至还精通于投资理财。她的沙龙中不仅有文学巨匠,还有银行家、经济学家的身影,关系网甚至可以反哺她的丈夫。

这座奢华的私人府邸中,可以见到当时鼎鼎大名的音乐家、文学家、艺术家、经济学家……欢聚一堂,宾客尽欢/La Paiva家中的晚宴/Monticelli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La Païva,真正血统尊崇的贵族们完全将之排斥在外,她的出身、经历,还有那勃勃野心,让名媛夫人们敬而远之。不过,La Païva根本不在意这种不痛不痒的排斥,她过得潇洒、富有,且交际广泛,为什么要顾及那些遥远的声音?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见到另一个La Païva:她勇敢而诚恳,不多愁善感,却对朋友永远忠实。

硬挺的鼻梁,丰厚的嘴唇,蓝色的瞳孔……La Païva或许称不上绝色,但是没有人不佩服她惊人的意志力和极强的行动力,也是靠着这样的手段,她一步步走上了上流社会的核心地带。

无论如何,这个来自俄罗斯底层的犹太女人成功了。她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和行动力,从莫斯科那条破旧街道,走向巴黎香榭丽舍大街,成为华服加身的伯爵夫人,重要沙龙的举办者,豪华府邸的女主人。她是那个令不少人艳羡的La Païva,富有,随性,无所不能。

 故事终章 

然而这金砌玉琢的奢侈梦境,就在主人酣睡时,陡然崩塌。1877年,风光无限的La Païva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被迫逃离法国,直到最后都未能回到这片土地。

1870年普法战争后,La Païva被指控为间谍,逃到西里西亚

1884年,西里西亚Schloss Neudek庄园,阵风袭来,霎那间帘帐翻动。La Païva已白发苍苍,不复年轻的模样。她偏头望向窗外,再向西一些,那是巴黎。那个流动的宴席中装下了她所有的爱恨,放着纸醉金迷的真情假意,揉杂着人们鄙夷或倾慕的目光,也充盈着金粉砌殿、珠宝满酹。

Henckel von Donnersmarck家族的Schloss Neudek庄园

身侧的Guido眼中盛满哀痛,她最后一次亲吻丈夫的脸颊,带着遗憾,也带着释然。她见过最肮脏的眼神,被贴上“自私”“无情”等诸多标签,但最终,这个与她携手20余年的男人,带她看遍华丽的盛宴,陪她走向夕阳的尽头,给了她所有关于生活的答案。

或许她在年少时也曾有过对爱的憧憬,那时世上还没有名动欧洲的交际花La Païva,只有一个叫艾斯特的少女,是孤独的英雄,也是希望的星星。

巴黎,香榭丽舍大街25号,La Païva私人府邸。

如今,这里是巴黎上流绅士们聚会的场所,人们畅所欲言,似与百余年前的喧哗声渐渐重叠。府邸中的陈设与过往别无二致,雕塑、名画、摆件依旧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凝视着时间。

只是宾客们无法再感受府邸女主人的风华绝代,只能从前人的只字片语中窥探一二。那些关于“La Païva”的传奇故事,那些被记录的爱恨,早已驾着马车,沿着巴黎长街达达远去,化作氤氲晨雾中,一道模糊的光影。

再回望一眼,故事都将消散于风中

“名妓中的女皇,

情妇中的君主。”

——Horace de Viel-Castel评论La Païva

小编 | 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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