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变作一道五彩虹,架起那四通八达的桥梁,让老师走遍祖国的大地,去享受桃李的芬芳。
五月二十八日,是妻子舅母出殡的日子,一大早我们俩便乘车前往董村送埋。赶到舅母家时,襄忙人正吃早饭。这时我在虞乡上完小时的梁仰奎老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手里还拿着一封封口的信,说这是韩老师给你的。我问,韩老师不在这?梁老师说今天董村有两起事,他在那边,恐怕见不了你,特意让我转达。我这里说的韩老师,即我上小学时在我们村教学的韩天保老师,他与梁老师同村,又和妻舅住在同一条巷里。顾不上吃饭,我立即打开信封,好像听到了韩老师那熟悉亲切的语音:“罗晓峰同志,你好,感谢你赠书与师,读后感慨万千。青,出于蓝胜于蓝;冰,水为之寒于水,老师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亲眼看到学生成人成才……”今年三月份,我的诗集《诗歌相伴万里行》终于付梓,我自然想到要给谁赠,首先便是恩师韩天保。我在第一时间把书送到梁老师那里,拜托梁老师转送。未能亲自给恩师送书,已经深感内疚,没想到老师看完后,却写信予我,顿时心潮起伏,感慨万端,思绪一下飞回到五十八年前。当时我正在本村小学上三年级,因为王芝敏老师要调走,接替人是在申家营小学的韩天保老师。那天王老师安排我们几个同学去接韩老师。那时候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我们都是步行去的。我们几个从学校西边的一条小路一直往虞乡城方向的北边走,因为韩老师要来上任,肯定要走这条路。在快到虞乡的半道上,我们接到了韩老师。就像零八年奥运会火炬传递一样,我们顺利完成了交接。韩老师是由申家营村的几个同学护送过来的。一个同学拿脸盆,一个同学手里端着一盏罩子灯,那灯擦得明光锃亮,是韩老师晚上备课和批改作业照明用的。主要行李是铺盖,因为较重,他自然不能叫学生搬运,而是自己背的。这一幕场景,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记忆里,至今回想起来,画面清晰,历历在目。当年的韩老师,二十出头,中等身材,潇洒英俊,风华正茂,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青春气息。我们东源头村离虞乡城仅二里路,本村初小只有一至四年级,五六年级要到虞乡上完小,韩老师只带了我们两年。这两年最令人难忘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一伙男生夏天到泊池下水,颇惹韩老师生气。我们村西沟有一口大泊池,总有三米深。每到夏天,我们一伙男生都去下水,这令韩老师万分担忧,生怕出了事故,因为当年虞乡完小有个学生,就是在我们邻村的满井下水淹死的。韩老师一抓住我们下水,便严厉收拾我们,抄生字一抄多少遍,背课文一背多少篇;不准回家吃饭,有时把家长叫到学校,甚至每天中午饭后,他就到泊池边像公安破案那样蹲守。时隔多年,每当我们那一茬同学回忆起这件事,都对韩老师无比感激和崇敬,他对生命嫩芽的挚爱、对含苞蓓蕾的呵护简直无与伦比,的确感人至深!在我们那一茬同学里面,窃以为数我和韩老师情感最深。就是到虞乡上完小后,韩老师还一直关注着我的学习、成长、进步。当时梁老师是虞乡完小的少先队辅导员,他通过梁老师,了解到我在班里当了班长,当了少先队大队长,十分欣慰,对我的学业十分看好。一九六六年完小毕业,在小学升初中考试中,我考取全县第二名,这个成绩是韩老师告诉我的,因为他参加了当年的全县评卷。然而一九六六年夏天,由于文化革命爆发,初中、高中、大学一律不招生,我们那一茬完小毕业生便只好回到农村。在回村务农的一年多时间里,是我和韩老师接触最多的时期。那一阶段,一到晚上,我就到学校,跟韩老师学习乐理知识,让韩老师教我识简谱。我虽然没什么音乐天赋,但五音还准,唱歌不走调,韩老师手把手地教我,并用风琴教我练声,用现在的话来讲,那就是一对一辅导,这为我文革后期终于上了初中参加学校管乐队、吹小号,再到后来在村里当民办老师,给同学们上音乐课奠定了一定的基础。我十分感恩韩天保老师。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由于文革的原因,我到底未能跨进大学校门,恩师为我深表遗憾!然而命运之神又钟情于我,在初中毕业回村当了几年民办教师后,大队又推荐我上了运师,成为一名工农兵学员,最终有了一份公职,成为国家正式工作人员。文化革命开始后,公办教师全部回本村教学,韩老师便回到了董村。这一时期我与韩老师很少联系,只记得二十多年前在唐牛市场见过一面,当时他还没有退休,简短问侯过,又匆匆离别去。还是在七八年前,因张坊有同学为儿子结婚,我才顺道看过韩老师一次,现在想起来,自己实在愧对恩师。二零一七年五月的一天,我在柳园遇到了梁老师,便急忙打探韩老师近况,得知师娘前些年已经过世,他现在和两个儿子一起生活。欣慰的是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还好,除帮助两个儿子外,村里的红白喜事他都积极参与,而且还肩负村里的老年协会、关工委、日间照料中心等工作,为家乡的公益事业发挥余热,不仅充实,而且快乐。梁老师又告诉我,五月十九号他要来永济体检,我当即和梁老师约定,这次韩老师来永济,一定要挡他吃一顿饭,最好能留他在永济住两天。等待的日子总让人感到十分漫长,何况等的是恩师。五月十九号中午十点多,我便赶到市医院,因事前已电话联系过,一见面,我俩的手便紧紧握在一起。还有一项B超未做,我陪老师做完,要带他回家,而他却执意不去,说见一面就行了。好在他拗不过我,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跟我回到了家里。此时梁老师已在他家等候,一个电话过去,五分钟后梁老师就骑电动车过来。因体检前不能吃喝,医院给每位退休教师发了一包奶、一个鸡蛋和一个蛋糕。到我家后,妻子急忙为老师备饭,但韩老师极力阻止,他说医院发有早餐,我把这些吃完,喝一杯开水就行了。我说,奶和面包、鸡蛋都是凉的怎么能行?他说,我胃口好,没事。没办法,我说让玉萍给你冲一碗鸡蛋汤总行吧,他还是不同意。这让我十分难受,我只有叹息而已。在我家坐了大概有四十分钟吧,我们又相跟去了梁老师家。我把我们的安排给他讲了后,他又是执意不从,别说住两天,就这一顿饭,他也坚决不吃。实在没法,坐了大约与在我家同样的时间,梁老师用电动车把他送到蒲园口的公共汽车乘车点。没想到他在这次给我的信中却有这样一句话:“感谢你上次见面时的热情接待,并再三邀请至家中一叙。”这就是上次我们见面的全过程,连一顿饭都不肯吃,能称得上是“热情接待”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连孝敬一顿饭的机会都不给,我这笨拙的人还能为恩师做点什么?我不禁汗颜。我知道韩老师向来不想麻烦别人,但是,我是“别人”吗?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都翻江倒海不能平静……我和韩老师都属龙,他是一九四零年的龙,我是一九五二年的龙,他整整长我一轮,今年平八十。长达近六十年的师生情结,我与恩师韩天保先生情深义重。上初小即有幸得遇先生,是我一辈子的运气和福祉。我感恩时代,更感恩先生。如果说我的人生还有一点小小成就的话,那么先生就是我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先生一辈子心系讲台,甘当人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精神,受人尊重,令人敬仰,无愧于人民教师的光荣称号。因为在他身上看不到权势、名利,虚荣、浮躁,而更多的是奉献付出、善良真诚;看不到物欲、世俗,自私狭隘,而更多的是坦诚豁达,宽人严己。他的思想品德,他的胸怀境界,他的阳光向上、他的人格魅力,他身上值得我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足够我一辈子受用。祝愿恩师韩天保先生,永远健康,永远快乐,永远幸福,永远年轻!
作者简介:罗晓峰,1952年生,山西永济人。退休教师。曾历任永济纺织厂党委宣传部长、组织部长、子弟学校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