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纪(冬)九

周赧王四十三年、秦昭襄王三十五年、鲁顷公八年【公元前272年】

华军之战,魏不胜秦。明年,将使段干崇割地而讲。孙臣谓魏王曰:“魏不以败之上割,可谓善用不胜矣;而秦不以胜之上割,可谓不能用胜矣。今处期年乃欲割,是群臣之私而王不知也。且夫欲玺者段干子也,王因使之割地;欲地者秦也,而王因使之受玺。夫欲玺者制地而欲地者制玺,其势必无魏矣。且夫奸臣固皆欲以地事秦。以地事秦譬犹抱薪而救火也,薪不尽则火不止。今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穷,是薪火之说也。”魏王曰:“善。虽然,吾已许秦矣,不可以革也。”对曰:“王独不见夫博者之用枭邪!欲食则食,欲握则握。今君劫于群臣而许秦,因曰不可革,何用智之不若枭也?”魏王曰:“善。”乃案其行。【战国策.魏策三】、【史记.魏世家】

秦佐韩﹑魏﹑楚伐燕。【史记.秦本纪】、【史记.燕召公世家】、【史记.韩世家】、【史记.六国年表】

楚使三万人助三晋伐燕。【史记.楚世家】

燕将成安君公孙操弒惠王,武成王立。【史记.燕召公世家】、【史记.赵世家】

郾王詈作御司马。【郾王詈戈】

郾王詈造行议鍨。【郾王詈戈】

郾王詈造行议自甲司马金弗。【郾王詈戈】

郾王詈造云萃锯。【郾王詈戈】

郾王詈造徒锯。【郾王詈戈】

郾王詈造巨徒锯。【郾王詈戈】

郾王詈作徒锯。【郾王詈戈】

郾王詈作巨徒锯。【郾王詈戈】

郾王詈作巨徒鉴。【郾王詈矛】

郾王詈造云萃锯。【郾王詈矛】

郾王詈造巨釦。【郾王詈矛】

约本年,邹子、荀子离燕适齐。

田骈之属皆已死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齐尚修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为祭酒焉。【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至襄王时,而孙卿最为老师。七国交争,尚於权诈,而孙卿守礼义,贵术籍。虽见穷摈,而犹不黜其志。作书数十篇,疾浊世之政,国乱君危相属,不遵大道而营乎巫祝,信禨祥。【风俗通义.穷通】

王者之人: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举措应变而不穷,夫是之谓有原。是王者之人也。王者之制:道不过三代,法不二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二后王谓之不雅。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声、则非雅声者举废,色、则凡非旧文者举息,械用,则凡非旧器者举毁,夫是之谓复古,是王者之制也。王者之论: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位不遗;析愿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而取 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也。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论也。王者之法:等赋、政事、财万物,所以养万民也。田野什一,关市几而不征,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而不税。相地而衰政。理道之远近而致贡。通流财物粟米,无有滞留,使相归移也,四海之内若一家。故近者不隐其能,远者不疾其劳,无幽闲 隐僻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夫是之为人师。是王者之法也。【荀子.王制】

使民夏不宛喝,冬不冻寒,急不伤力,缓不后时,事成功立,上下俱富;而百姓皆爱其上,人归之如流水,亲之欢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无它故焉,忠信、调和、均辨之至也。故国君长民者,欲趋时遂功,则和调累解,速乎急疾;忠信均辨,说乎庆赏矣;必先修正其在我者,然后徐责其在人者,威乎刑罚。三德者诚乎上,则下应之如景向,虽欲无明达,得乎哉!《书》曰:“乃大明服,惟民其力懋,和而有疾。”此之谓也。【荀子.富国】

齐王乐五帝之风,嘉三王之茂,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于是筑钜馆,临康衢,盛处士之游,壮学者之居,美矣哉!高门横闶,夏屋长檐,樽杳鹘啵几杖清严。尔乃杂佩华缨,净冠素履,端居危坐,规行矩止。相与奋髯横议,投袂高谈,下论孔墨,上述羲炎。树同拔异,辨是分非,荣誉樵株,为之蓊蔚,訾毁美,化为瑕疵。譬若兰芷蒿莎,布于云梦之洳;鸿鹄秋鸟仓鸟,鼓舞于渤獬之涯。

于是齐王沛然来游,欣然自喜,谓稷下之富,尽海内之美,慨乎有自得之志矣。祭酒荀卿进而称曰:“吾王辟仁义之涂,殖诗书之林,安人之虑广,致治之意深。然而诸侯未服,四邻交侵,士有行役之怨,民有愁痛之音,意者臣等道术之浅薄,未足以称王之用心故也。”王曰:“先生之责寡人深矣。愿卒闻之。”对曰:“臣闻之,王卡乱玉,鱼目间珠。泥沙涨者,其泉;莨莠茂者,其谷芜。网者弃网而失序,行者多岐而丧途。今是非一概,邪正同区。异端角进,大道羁孤,何以齐踪于夏商,继轸于唐虞。诚能扑去浮末,敦明本初,修先王之典礼,践大圣之规模,德被品物,威加海隅,忠正妨校谗邪放疏,行其言不必饱其腹,用其道不必暖其虏。使臣饭梁啮肥,而餐骄君之禄,不若荷锄秉耒,而为尧舜之徒。惜夫,美食华衣,高堂闲室,凤藻鸱义,豹文麋质。诵无用之言,费难得之日。民未治不与其忧,国将危不知其失。臣窃以大王,为徒慕养贤之名,而未睹用贤之实也己。”【稷下赋】

今世之学士语治者,多曰:“与贫穷地以实无资。”今夫与人相善也,无丰年旁入之利而独以完给者,非力则俭也。与人相善也,无饥馑、疾疚、祸罪之殃独以贫穷者,非侈则堕也。侈而堕者贫,而力而俭者富。今上征敛于富人以布施于贫家,是夺力俭而与侈堕也,而欲索民之疾作而节用,不可得也。今有人于此,义不入危城,不处军旅,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世主必从而礼之,贵其智而高其行,以为轻物重生之士也。夫上所以陈良田大宅,设爵禄,所以易民死命也。今上尊贵轻物重生之士,而索民之出死而重殉上事,不可得也。

藏书策,习谈论,聚徒役,服文学而议说,世主必从而礼之,曰:“敬贤士,先王之道也。”夫吏之所税,耕者也;而上之所养,学士也。耕者则重税,学士则多赏,而索民之疾作而少言谈,不可得也。立节参明,执操不侵,怨言过于耳,必随之以剑,世主必从而礼之,以为自好之士。夫斩首之劳不赏,而家斗之勇尊显,而索民之疾战距敌而无私斗,不可得也。

国平则养儒侠,难至则用介士。所养者非所用,所用者非所养,此所以乱也。且夫人主于听学也,若是其言,宜布之官而用其身;若非其言,宜去其身而息其端。今以为是也,而弗布于官;以为非也,而不息其端。是而不用,非而不息,乱亡之道也。【韩非子.显学】

子高见齐王,齐王问:“谁可临淄宰?”称管穆焉。王曰:“穆,容貌陋,民不敬。”答曰:“夫见敬在德,且臣所称,称其材也。君王闻晏子、赵文子乎?晏子长不过三尺,面貌恶,齐国上下莫不宗焉;赵文身如不胜衣,其言如不出口,非但体陋,辞气又呐呐然,其相晋国,晋国以宁。诸侯敬服,皆有德故也。以穆躯形方之二子,犹悉贤之。昔臣常行临淄市,见屠商焉。身修八尺,须髯如戟,面正红白,市之男女未有敬之者,无德故也。”王曰:“是所谓祖龙始者也,诚如先生之言。”于是乃以管穆为临淄宰。【孔丛子.对魏王】

齐王行车裂之刑,群臣诤之,弗听。子高见于齐王曰:“闻君行车裂之刑,无道之刑也而君行之,臣窃以为下吏之过也。”王曰:“寡人以民多犯法,为法之轻也。”子高曰:“然,此诚君之盛意也。夫人含五常之性,有喜怒哀乐。喜怒哀乐无过其节,节过则毁于义,民多犯法,以法重无所措手足也。今天下悠悠,士无定处,有德则往,无德则去。欲规霸王之业,与众大国为难,而行酷刑以惧远近,国内之民将叛,四方之士不至,此乃亡国之道。君之下吏不具以闻,徒恐逆主意以为忧,不虑不谏之危亡,其所矜者小,所丧者大,故曰下吏之过也。臣观之,又非徒不诤而已也,心知此事之为不可,将有非议在后,则因曰:'君忿意实然,我谏诤必有龙逢、比干之祸,’是为虚自居于忠正之地,而闇推君主使同于桀纣也。且夫为人臣见主非而不诤,以陷主于危亡,罪之大者也。人主疾臣之弼己而恶之,资臣以箕子、比干之忠,惑之大者也。”齐王曰:“谨闻命。”遂除车裂之法焉。【孔丛子.对魏王】

楚复与秦平,而入太子为质于秦。楚使左徒侍太子于秦。【史记.楚世家】

黄歇受约归楚,楚使歇与太子完入质于秦,秦留之数年。【史记.春申君列传】

襄成君始封之日,衣翠衣,带玉剑,履缟舄,立于游水之上,大夫拥钟锤,县令执桴号令,呼:“谁能渡王者于是也?”楚大夫庄辛,过而说之,遂造托而拜谒,起立曰:“臣愿把君之手,其可乎?”襄成君忿作色而不言。

庄辛迁延沓手而称曰:“君独不闻夫鄂君子皙之泛舟于新波之中也?乘青翰之舟,极囗芘,张翠盖而检犀尾,班丽褂衽,会钟鼓之音,毕榜枻越人拥楫而歌,歌辞曰:'滥兮抃草滥,予昌枑泽予昌州,州囗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逾,渗惿随河湖’。鄂君子皙曰:'吾不知越歌,子试为我楚说之。’于是乃召越译,乃楚说之曰:'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于是鄂君子皙乃揄修袂,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鄂君子皙,亲楚王母弟也。官为令尹,爵为执圭,一榜枻越人犹得交欢尽意焉。今君何以逾于鄂君子皙,臣何以独不若榜枻之人,愿把君之手,其不可何也?”襄成君乃奉手而进之,曰:“吾少之时,亦尝以色称于长者矣。未尝过僇如此之卒也。自今以后,愿以壮少之礼谨受命。”【说苑.善说】

皋!敢告□口之子武夷:尔居復山之基,不周之野,帝谓尔无事,命尔司兵死者。今日某将欲食,某敢以其妻□齎汝聂幣、芳糧,以量赎某于武夷之所。君向受某之聂幣、芳糧,思某来归食故。【九店楚简.告武夷】

秦初置南阳郡。【史记.秦本纪】

又南径宛城东。其城故申伯之都,楚文王灭申以为县也。秦昭襄王使白起为将,伐楚取郢,即以此地为南阳郡,改县曰宛。【水经.淯水注】

秦宣太后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因起兵灭之,始置陇西、北地、上郡焉。【后汉书.西羌传】

义渠戎王与宣太后乱,有二子。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於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史记.匈奴列传】

秦灭义渠,筑长城以御边,即此地。【固原州志】

赵廉颇攻魏之防陵、安阳,拔之。【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赵徙漳水武平南。封赵豹为平阳君。河水出,大潦。【史记.赵世家】

赵王游于圃中,左右以兔与虎而辍之,虎盼然环其眼。王曰:“可恶哉,虎目也!”左右曰:“平阳君之目可恶过此。见此未有害也,见平阳君之目如此者,则必死矣。”其明日,平阳君闻之,使人杀言者,而王不诛也。【韩非子.外储说右下】

范睢者,魏人也,字叔。游说诸侯,欲事魏王,家贫无以自资,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须贾为魏昭王使於齐,范睢从。留数月,未得报。齐襄王闻雎辩口,乃使人赐睢金十斤及牛酒,雎辞谢不敢受。须贾知之,大怒,以为雎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令雎受其牛酒,还其金。既归,心怒雎,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睢,折胁摺齿。睢详死,即卷以箦,置厕中。宾客饮者醉,更溺雎,故僇辱以惩後,令无妄言者。雎从箦中谓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守者乃请出弃箦中死人。魏齐醉,曰:“可矣。”范雎得出。后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闻之,乃遂操范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张禄。【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范雎为须贾所谗,魏齐僇之,折干摺胁。【论衡.变动】

范睢折胁于魏。【韩非子.难言】

范睢折胁拉齿于魏而后为应侯。【说苑.尊贤】

约本年,宋玉初仕楚襄王。

宋玉者,楚之鄢人也。故宜城有宋玉冢。始事屈原,原既放逐,求事楚王於友景差。景差惧其胜己,言之於王,王以为小臣。玉让其友,友曰:“夫姜﹑桂因地而生,不因地为辛;美女因媒而嫁,不因媒而亲。言子而得官者我也,官而不得意者子也。”玉曰:“若东郭狻者,天下之狡兔也,日行九百里而卒不免韩卢之口。然在猎者耳。夫遥见而纵绁耶?”友谢之,复言於王。【襄阳耆旧记】

宋玉因其友以见于楚襄王,襄王待之无以异。宋玉让其友。其友曰:“夫姜桂因地而生,不因地而辛;妇人因媒而嫁,不因媒而亲。子之事王未耳,何怨于我?”宋玉曰:“昔者,齐有良兔曰东郭夋,盖一旦而走五百里,于是齐有良狗曰韩卢,亦一旦而走五百里,使之遥见而指属,则虽韩卢不及众兔之尘,若蹑迹而纵緤,则虽东郭夋亦不能离。今子之属臣也,蹑迹而纵緤与?遥见而指属与?《诗》曰:'将安将乐,弃我如遗。’此之谓也。”其友人曰:“仆人有过,仆人有过。”【韩诗外传.七】、【新序.杂事五】

宋玉与登徒子偕受钓于元洲,止而并见于楚襄王,宋玉作《钓赋》。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宋玉作《风赋》。

宋玉宅在兰台之左,相传郢学宫即其遗址。【钟祥县志】

宋玉井,一名楚贤井,在郡学泮池侧。相传学宫即玉故宅。泉味甘冽,异于他水。【钟祥县志】

楚贤井,在樠木山下,楚宋玉凿,亦名宋玉井。【明一统志】

周赧王四十四年、秦昭襄王三十六年、鲁顷公九年【公元前271年】

赵蔺相如伐齐,至平邑。罢城北九门大城。【史记.赵世家】、【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史记.六国年表】

郢人有遗燕相国书者,夜书,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举烛。”而误书“举烛”。举烛,非书意也。燕相受书而说之,曰:“举烛者,尚明也;尚明也者,举贤而任之。”燕相白王,王大说,国以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今世举学者多似此类。【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子高任司马乂为将于齐,与燕战而败。齐君(齐襄王)曰:“以子贤明,故信子也。”答曰:“君知穿孰若周公?”齐君曰:“周公圣人而子贤者,弗如也。”子高曰:“然,臣固弗如周公也。以臣之知乂,孰若周公之知其弟?”齐君曰:“兄弟审于他人。”子高曰:“君之言是也。夫以周公之圣,兄弟相知之审,而近失于管、蔡,明人难知也。臣与乂相见,观其材志,察其所履,齐国之士弗能过也。《书》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穿何惭焉?且曹子为鲁,三与齐战,三败失地,然后以勇敢之节,奋三尺之剑,要桓公、管仲于盟坛,卒败其所丧。夫君子之败,如日月之蚀;人各有能,乂庸可弃乎?今燕以诈破乂是乂,不能于诈也。臣之称乂,称其武勇才艺,不称其诈也,乂虽败。臣固不失其所称焉。”齐君屈辞而不黜司马乂。【孔丛子.儒服】

赵奢者,赵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租,奢以法治之,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将杀奢。奢因说曰:“君于赵为贵公子,今纵君家而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诸侯加兵是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固,而君为贵戚,岂轻于天下邪?”平原君以为贤,言之于王。王用之治国赋,国赋大平,民富而府库实。【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平原君患盗,诛之不能禁。或曰:“更赏之,足则戢矣。”虞卿曰:“不可。先王立赏罚以劝惩善恶,衰世之政也,虽微犹足以激其趋。故赏禁僭,罚禁滥,县衡以称之,犹惧其不平也,而况敢逆施之乎?夫民之轻禁以逞欲,如水之决,必有所自。求而塞之斯可矣。今此之不塞,而力遏其流,至于不能制,乃不省其阙,而欲矫以逆先王之法度,是犹欲止水而去其防也,其庸有瘳乎?夫民有欲而无厌者也,节以制之,犹或逾焉。盗而获赏,利莫大矣,利之所在,民必趋焉。趋而禁之,是贰政也;趋而不禁,人尽盗矣。是鼓乱也,不臧孰甚焉?”平原君豁然而悟,起再拜受教,尽散其私财,以济贫乏,申明旧章,而重购以赏获盗者。于是赵盗皆走之燕,道不拾遗,虞卿之教也。【郁离子.虞卿谏赏盗】

秦客卿造谓穰侯曰:“秦封君以陶,藉君天下数年矣。攻齐之事成,陶为万乘,长小国,率以朝天子,天下必听,五伯之事也;攻齐不成,陶为邻恤,而莫之据也。故攻齐之于陶也,存亡之机也。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谓燕相国曰:'圣人不能为时,时至而弗失。舜虽贤,不遇尧也不得为天子。汤、武虽贤,不当桀、纣不王。故以舜、汤、武之贤,不遭时不得帝王。令攻齐,此君之大时也已。因天下之力,伐仇国之齐,报惠王之耻,成昭王之功,除万世之害,此燕之长利,而君之大名也。《书》云:“树德莫若滋,除害莫如尽。”吴不亡越,越故亡吴;齐不亡燕,燕故亡齐。齐亡于燕,吴亡于越,此除疾不尽也。以非此时也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有他事而从齐,齐、赵合,其仇君必深矣。挟君之仇以诛于燕,后虽悔之,不可得也矣。君悉燕兵而疾僭之,天下之从君也,若报父子之仇。诚能亡齐,封君于河南,为万乘,达途于中国,南与陶为邻,世世无患。愿君之专志于攻齐,而无他虑也。’”【战国纵横家书.十九】、【战国策.秦策三】

相国穰侯言客卿灶,欲伐齐取刚、寿,以广其陶邑。【史记.穰侯列传】

於是魏人范睢自谓张禄先生,讥穰侯之伐齐,乃越三晋以攻齐也,以此时奸说秦昭王。昭王於是用范睢。【史记.穰侯列传】

秦昭王使谒者王稽於魏。郑安平诈为卒,侍王稽。王稽问:“魏有贤人可与俱西游者乎?”郑安平曰:“臣里中有张禄先生,欲见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昼见。”王稽曰:“夜与俱来。”郑安平夜与张禄见王稽。语未究,王稽知范睢贤,谓曰:“先生待我於三亭之南。”与私约而去。

王稽辞魏去,过载范睢入秦。至湖,望见车骑从西来。范睢曰:“彼来者为谁?”王稽曰:“秦相穰侯东行县邑。”范睢曰:“吾闻穰侯专秦权,恶内诸侯客,此恐辱我,我宁且匿车中。”有顷,穰侯果至,劳王稽,因立车而语曰:“关东有何变?”曰:“无有。”又谓王稽曰:“谒君得无与诸侯客子俱来乎?无益,徒乱人国耳。”王稽曰:“不敢。”即别去。范睢曰:“吾闻穰侯智士也,其见事迟,乡者疑车中有人,忘索之。”於是范睢下车走,曰:“此必悔之。”行十馀里,果使骑还索车中,无客,乃已。王稽遂与范睢入咸阳。已报使,因言曰:“魏有张禄先生,天下辩士也。曰'秦王之国危於累卵,得臣则安。然不可以书传也’。臣故载来。”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待命岁馀。

当是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拔楚之鄢郢,楚怀王幽死於秦。秦东破齐。湣王尝称帝,后去之。数困三晋。厌天下辩士,无所信。穰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将,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於王室。及穰侯为秦将,且欲越韩、魏而伐齐纲寿,欲以广其陶封。

范睢乃上书曰:臣闻明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为可,愿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为不可,久留臣无为也。语曰:“庸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断於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而要不足以待斧钺,岂敢以疑事尝试於王哉!虽以臣为贱人而轻辱,独不重任臣者之无反复於王邪?且臣闻周有砥砨,宋有结绿,梁有县藜,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然则圣王之所弃者,独不足以厚国家乎?

臣闻善厚家者取之於国,善厚国者取之於诸侯。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为其割荣也。良医知病人之死生,而圣主明於成败之事,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虽舜禹复生,弗能改已。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於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概於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贱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愿得少赐游观之间,望见颜色。一语无效,请伏斧质。於是秦昭王大说,乃谢王稽,使以传车召范睢。【战国策.秦策三】、【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於是范睢乃得见於离宫,详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缪为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闻其与宦者争言,遂延迎,谢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会义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范睢辞让。是日观范睢之见者,群臣莫不洒然变色易容者。

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范睢曰:“非敢然也。臣闻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於渭滨耳。若是者,交疏也。已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於吕尚而卒王天下。乡使文王疏吕尚而不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业也。今臣羁旅之臣也,交疏於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

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诛於后,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为厉被发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且以五帝之圣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贤焉而死,乌获、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贲、王庆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於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又何患哉!

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夜行昼伏,至於陵水,无以餬其口,厀行蒲伏,稽首肉袒,鼓腹吹篪,乞食於吴市,卒兴吴国,阖闾为伯。使臣得尽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之说行也,臣又何忧?箕子、接舆漆身为厉,被发为狂,无益於主。假使臣得同行於箕子,可以有补於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有何耻?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之尽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莫肯乡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於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阿保之手,终身迷惑,无与昭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贤於生。”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辟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庙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是!事无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拜,秦王亦拜。

范睢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奋击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於私鬥而勇於公战,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以治诸侯,譬若施韩卢而搏蹇兔也,霸王之业可致也,而群臣莫当其位。至今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兵於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愿闻失计。”

然左右多窃听者,范睢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秦王之俯仰。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纲、寿,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出师则害於秦。臣意王之计,欲少出师而悉韩、魏之兵也,则不义矣。今见与国之不亲也,越人之国而攻,可乎?其於计疏矣。

且昔齐湣王南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弊,君臣之不和也,兴兵而伐齐,大破之。士辱兵顿,皆咎其王,曰:'谁为此计者乎?’王曰:'文子为之。’大臣作乱,文子出走。故齐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此所谓借贼兵而赍盗粮者也。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释此而远攻,不亦缪乎!且昔者中山之国地方五百里,赵独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其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强则附赵,赵强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因可虏也。”

昭王曰:“吾欲亲魏久矣,而魏多变之国也,寡人不能亲。请问亲魏奈何?”对曰:“王卑词重币以事之;不可,则割地而赂之;不可,因举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闻命矣。”乃拜范睢为客卿,谋兵事。【战国策.秦策三】、【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王父名安朱,生周赧王四十四年。【顾氏宗谱】

卅六年,秦私官、工师口、工疑。一斗半正。十三斤八两十四铢。【卅六年私官鼎】

王二年,郑令韩口、右库工师鼯庆。【韩王二年郑令戈】

二年,冢子口涅、上库工师、啬夫口,口库吏各,冶长口。【韩二年冢子矛】

廿八年,晋阳令赵去疾、上库工师新城得,冶宪,执剂。【赵廿八年晋阳令戈】

二十八年,赵叙为阳邑戈,冶人,乐铸之。【赵二十八年阳邑戈】

约本年,韩罢张平,相如耳,改行合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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