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李立纲《衰年•岁月》
文/李立纲
【作者简介】李立纲，重庆市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在重庆主流媒体《重庆日报》《重庆晚报》《重庆晨报》等及国内其它报刊上发表各类短文若干，后置笔多年，近学习网上写作投稿。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主意》
人老了，生活随之而简单化了，时间也渐渐多了。
电视看腻了。
下楼，没电梯，上下七层，腿脚不便，算了。
东一下，西一下，他和她成天不知做什么。心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时间却长长的。
儿子媳妇在繁华的商圈附近买了新房，搬迁时要他和她同去。
人老了，消费观念生活习惯都合不来，他和她执意不去。
儿子媳妇没再说什么，留下一句话：随你们的便，想来就来。
那以后，他和她就在这套养大了儿子，看着他结婚生子的老旧的房屋里简单地生活着。
儿子媳妇十天半月来一次，大包小包带来鸡鸭鱼肉果品蔬菜什么的。没精力弄，东西吃不走，就重重叠叠地塞在冰箱里。
就是来，儿子媳妇也没什么话说。象征性地围着吃一顿饭，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玩手机。
儿子媳妇走后，她就会感叹万千地对他说：跟我们越来越没话说了!
听了，他竟一脸平静地回答她：想开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一天，他病了，病得不轻，得住院。
她离不开他，她要好好地照顾他，于是，她自作主张地要了间夫妻病房。
他嫌贵，不同意，要住多人病房。
她坚决不同意，生气地对他说：这个时候，这把年纪，还钱不钱什么的!
结婚几十年，无论大事小事，她都从来拿不定主意。唯有这次!
那份决绝，那种固执，让一向不爱流泪的他泪水长流……
《爱情》
恋爱那几年，她总爱问他，你从什么地方知道我一定会爱上你?
每次，他都回答说，从你的眼晴里!
她说：你就那么地自信!
他总是回答说：不是我自信，是那首歌教我这么自信。
她说：什么样的歌这么神奇，说出来听听。
他说：就唱给你听吧。说完，亮起嗓门就唱了起来——
河里的青蛙从哪里来
是从那水田向河里游来
甜蜜的爱情从哪里来
是从那眼晴里到心怀
几十年过去了。
那天，她翻看一本老照片，看见了初恋时的她和他在公园的花树下，两人都笑得甜甜的。
心血来潮，她突然想让他再唱一次这首歌。
他人老了，他的歌声仿佛不老，经常唱一些经典的老歌，爱情的极少。
她向他说出了她的愿望。听了，他怪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唱什么唱呀，都几十岁的人了!
那一整天她都不高兴。她在想，人会老，爱情也会老吗?诗人作家不是振振有词地说：爱情不老，爱情万岁吗?
他对她的表现竟然熟视无睹。
爱情真的老了——他和她的爱情。
《照片》
她是个挺爱干净整洁的人。
那些年为儿子媳妇每天做饭，为每天从幼儿园接送孙儿，忙得像一只旋转的螺陀。
儿子媳妇搬新房走了，生活简单了，闲了起来，她想起了好多年一直未清理的书柜。
那天她去清理书柜。
在一大堆陈旧的发黄了的书籍里，她清理出了一张年轻美丽的外国女孩的照片。
她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那是她和他恋爱时，他讲给她听的。
高中时，他学的是俄语。
高二的时候，为了把俄语学得更好，实现今后当俄文翻译的远大理想，他在他的老师的帮助下，与一个当时在基辅女中读八年级的叫苏娜的苏联女孩通起信来。
她来到了客厅。
他端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在搜索电视节目。
她把照片拿给了他，找话说了起来：假如中苏关系一直很好，假如那个时候国门像现在一样大开，假如你能读大学，假如大学毕业后能保送去苏联留学，你会不会去乌克兰找那个美丽的基辅姑娘?
他知道她是在找话说。家里就两人，不这样怎么打发掉这多余的时间。
哪来这么多的假设，半个多世纪了，往事如烟呵!他感叹道。接着话风一转，冲她来一个坏笑：当然，一切都说不准，也许……
还有“也许”哩!她拧了他一把，嗔怪地道：凭你那样儿，找到我这个中国女孩都够意思了，还想找乌克兰大美女!真她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还想对他说点什么，大概是调到了喜欢的节目，他专心地看起了电视，不再搭理她。
她有些无趣，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照片。你这人啥东西都没收拾，这样珍贵的值得纪念的东西都乱扔乱放!她没好气地冲他埋怨着，拿着照片走进了书房。
她又开始清理起那些杂乱无章的书柜里的书来。
大概是受那张外国女孩照片的影响，她边清理边小声地哼起了一首前苏联的经典老歌——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家荟》微信号stzx123456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