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李芳洲《现代说客》(中)
文/李芳洲
【作者简介】李芳洲,四川省作协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高级心理咨询师。
十三
“父亲病情加重。他想把我们兄妹叫到一起立下遗嘱,说原来公路经营的线路牌和运输客源的车子改为收入50%归子女们共有,由大媳妇掌管分配给弟妹们。交通厅这套房子,是他的工龄和战龄交了少量私款买的,这套房子林华只能占六分之一,其余所有权都归我们兄妹。
“然而不几天,我父亲就死了。据医生和病友们证明,父亲当时正戴着氧气罩、输着液,继母来了走后,氧气罩和吊针都掉落了。我们怀疑是她搞鬼把氧气管和输液管扯掉的,然而,苦于那年头没有监控……”
说到这,这个在道上混的八尺男儿,也呜呜哭得跟孩子一样。
他推开说客递到手上的纸巾,连声喊:“我悔啊!我悔啊!我为什么没把老爸接到我自己的家!”
等他哭完,说客掸掉长长的烟灰,气愤地问:“为啥当时不请护工呢?”
“请啦!每次请不到两天,就被林华以各种借口辞退了。后来我们等到一间空出来,因为父亲是十三级,有权住进去,这样的病房设施齐全。
“我们决定兄妹轮流照应。林华坚决反对,说我们中女儿、媳妇给老爸洗擦身子不便,说我们儿子动作又粗鲁……总之都不对。父亲在不停的争吵中沙哑着声音说:‘就顺了你林阿姨吧。’”
十四
过了几天,说客打电话悻悻地问我:“姐,你了解林华深吗?”
“不,只一起K过歌、吃过饭、聊过天。她觉得我聪明过人,善于办事,便向我诉说委屈、不幸和痛苦,求我设法找一条路,帮她解套。其余的就是你的事,与我何干?不就是你挣钱,她解套,如此而已?”我说。
表妹习惯性的冷笑,收了线。
星期一,我开完晨会,发完传真。说客推门站到我办公桌前,悠闲自得的笑道:“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给你汇报一下,随着案子进入纵深,我运动了各方关系,找到了多方律师,现在要庄严地宣告共产党的名言——‘凡事就怕认真’是多么正确!
“从童老大兄妹蛛丝马迹的信息,而童老大又好赌成性,虽质疑遗嘱有假,又明知公安鉴定遗嘱签字、指纹不对,却无暇全心全意地调查。我于是用上张骞出使西域长征的耐心、麦哲伦哥伦布的勇气和好奇,调查出事实的真相,测试出贪欲、坏恶的深浅大小。哈哈!你不是对人性复杂很感兴趣的吗?请等我给你意外的惊叹号吧!”说毕甩门而去。
我想:你也是同类人,以子之矛,对彼之盾,打个平手或者全赢,也许正好。
十五
家族中秋饭局后,说客邀我去兜风。车至郊外,她一连抱怨地说个不停:“这件事我不想管了。”
我故作惊诧的问:“又哪股筋不对啦?人家的事不管就不管嘛!”
她见我无动于衷,又解嘲道“这女人聪明不够,愚蠢有余。小钱大钱都要,唯独可以不要脸!”
我说:“你可以搞定童老大吗?能摆平他们兄妹所有人吗?”
她面露喜色,说:“凡律师办不到的,我都能搞定,并让童老大愿与我对话!”
“是因为你漂亮、会说话,是吗?”我问。
“会说是我们这行必备的素质,还要掌握双方的优劣、对错、强弱、是非知识,了解东风和西风谁压倒谁、压的理由何在?然后从不平等、不平衡、力量悬殊中找出法律以外的情感、道义、道德、利害、后果等方式与策略,去说服双方使大家愿意配合妥协、适度让步,以达成基本诉求。
“林华的诉求是收回那套大房子,叫他们全部撤出去。林华问我:‘童家兄妹同意不?’你知道她看我的眼睛直勾勾的,仿佛眼珠都要掉出来!
“我说那是需要条件的。‘条件只要合理就行!’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幽怨地说。
“我说:‘只要你像个妈妈,看在亡夫的份上,温良些,厚道些,其实他们兄妹是很好说话的,但你一定得听我安排,事情就已基本成功了大半。’
“林华听后满脸笑成一朵花,口称:‘我一定照你说的做!’说着从LV包里掏出一条大中华送我。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她先前另一位女律师打来的。那律师听她讲述了我办案的效率,就爽快道:‘既然这位姐姐如此神勇,我愿把你给我的6000元律师费退出一半,你可以拿去奖给那位姐姐!’
“林华和我并肩坐着,这电话本就听得很清楚,她因为兴奋,又叫那律师亲自对我表达了此意,以示敬重。可是,你想不到,她有时的抠门、吝啬会把你气死!”
我道:“比如说?”
她道:“天热得汗湿透了衣衫,她会只给自己买一瓶矿泉水。我来回奔波跟各方打交道,随时向她讲明进展及遇到的难题。我说饿了,让我们去吃碗面吧?她会给自己买一碗大份的肉多的炸酱面,给我买一碗小碗的纯素的面等等……”说客咬唇说。
十六
汽车在高速路上奔驰,偶尔有广告或绿化带的颜色闯来,方使这单调不那么叫人疲惫。
童老大开车很野,说客常伸手伸腿示意他减速。他则满不在乎,俏皮的一笑,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事由命不由人!~”
开到乡野路上,他会高声不知是秦腔还是信天游的吼上几嗓子……
到了河边茶馆,他问说客:“小林姐,要钓鱼吗?你等等,我去租鱼竿咯?”
“不!不钓鱼,喝喝茶。我今天要和你谈实质性的问题,因为话题不轻松,所以要选个轻松的地方。”说客说。
沉默一小会儿,童老大不再嬉皮笑脸,严肃道:“问吧!我不会隐瞒任何事情的。这娘们儿害死我爸,又折磨我们,房子、票子是这财迷的心病,我们不能便宜这恶妇!”
接着又说:“你虽说是她请来的,但凭直觉,我还是相信你有职业操守的,对吧?”
说客酝酿一阵情绪,凝视对方道:“四次开庭,相互两次没有输赢,两次不接受庭外和解,现在连中院都判不下来。每次对簿公堂,似乎都证据不足,原因何在?”
“作假!”童老大咬牙切齿地说。
“法律讲证据不讲感情,你不能意气用事、胡乱想象,对不?”说客似笑非笑的回应。
“是的,直接证据没有,但林华两次拿出我老爸的遗嘱,包括公证书、指纹和签字,都被司法鉴定为假的!”童老大满面怒容的喊。
“你确定你没在有关人或鉴定书上做手脚?”说客严肃道。
“我敢吗?那是司法、公安比对我老爸的档案和在有关文件上的签字、手印判定的。”老大目光里冒出火焰,五官挪移的说:“林华拿出的是我爸去世前五十天背着我们大家立的,遗嘱上写着所有线路牌的收入4%给五兄妹,而老爸在生病被虐待后亲口无数次强调的是50%归五子女!”
“是的,她拿出的证据有假,可是你们真假都没有,还有别的路吗?想想,你爸会否把真遗嘱藏在谁那儿?”说客无意识地问。
十七
太阳西斜,午后的光线时明时暗,残桂犹香,落叶在风中跳舞。河水泛起泡沫,浑浊的缓缓流淌——犹如当下的时光。
不知哪里几朵小碎花落到童老大肩上、腿上,他忽的一拍大腿站起来,自言自语:“有了!有了!当我们从太平间出来,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听里面那位张医生正和同事们笑着讲:‘哎呀呀!这老爷子才转到我院十天就去了,好在他够精明,五天前我查房时就听护士们讲,那几个人是老爷子请来的律师、朋友,要给他作证立下遗嘱什么的……’
“我们当时只顾着生气,想怎样找到证明,替冤死的老爸报仇。想来想去,就想出把活着的继母与死去的父亲都弄成遗像,一同用纸钱、香烛祭拜,以此诅咒继母。唉!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细节忽略了!”他捶胸顿足,扭动手指,咒骂自己。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我请律师去调查一下,一要看原医护人员的岗位是否流动,另外还看别人愿不愿意讲出原来的实情。”说客说,“物是人非,五年过去了,不知道当年的医护人员对与己无关的事,怕不怕弄成扰乱生活的是非,给自己添麻烦,因此拒绝调查……”
分手后,童老大问遍了老爸的熟人和朋友,大家都说不知道遗嘱这档事,只有一个人提供了一条线索,叫他去找当年给他父亲继母牵线的那个皮条客——绰号“君子好逑”。
童老大把别人的建议告诉了说客,说客说,她已去了那家医院,别人说当年的张医生已经退休了,护士也已调往不知哪一家医院。说客也通过卫生局和退休办,还好,最终辗转找到那些人。他们都记不太清,但知道有人到病房给老爷子办理不知是遗嘱还是公正的情形,详情则不清楚。
十八
线索又弯曲的断了。
说客关门谢客,独坐家中思考。她把接手案子前前后后及到房产管理处、医院、工商局、公路局及同林华、同继子的各种情况逐一梳理。她还运用金融系统的关系,查到林华在各地开的账户大约存款有六七百万,身份证是名同字不同。
在那年月,这样的数额绝对是巨款。而她不上班,靠出租线路牌及辆大巴运客,如按老爷子的分配原则,50%给子女,林华的收入势必锐减。在利益面前,她会否铤而走险,做假遗嘱?想必是可能的!那么通过谁做?怎么做的?据一名护士说,她看见老爷子亲手用复写纸在小桌板上写的。那么至少有几份吧?为什么他的儿女们一份都没有呢?那两份或三份会存放在何处?
说客把这些疑问说给童老大。不想,童老大却轻叹一声:“你也别太为难。我们对钱已无所谓,只是恨那老娼妇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摧残、作践我老爹!你知道我老爹死的时候,眼睛怎么都闭不上!这口气出不了,我就同她耗着!她因亏心事做得太多,非常怕我,她儿女根本不敢跟我们照面!即使她钱再多,后半生也休想安宁!”
说客听后,不以为然。个性、职业、挣钱等多种情绪干柴一样燃烧并扇旺,不但不肯偃旗息鼓,好奇、探索、智斗或一丝正义,通通被调动起来。她要不遗余力、穷其手段、不!还要拿出太阳挤出厚密乌云的力,去寻出那隐秘、折断但却绝对应该存在的线索。
十九
说客把从业多年认识的、各事务所的头面人物请来吃饭,请他们帮忙寻觅有没有哪位律师或公证处曾在五年前给一个垂危的老人办理过遗嘱或公证。另外她还到安康医院查到老人办遗嘱前申请鉴定神志是否清醒的病案。
一周过去了,十天过去了,离约定协调好双方共识的时间不到二十天了。要是拿不到真正的遗嘱,那女人是绝不会让出利益和解的,那么自己所有的辛苦都将泡汤!
我的表妹——说客焦灼、烦躁、冲动的不断打电话跟我唠叨、抱怨。我无奈道:“我也想不到她给我陈述的事情跟真实反差太大。那你就放弃不干、不挣这笔钱,权当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得了!”
桌上的孤灯因她的打扰暗弱不明,犹如我此刻的心情。唉!看透一个人,测出一颗心,多难啊!
于是发一段私信给她:有些真相永远查不清,有些事件永远弄不明。钱这样好挣,人家会求你吗?岁月不待人,自己斟酌吧!
五天过去了,林华催逼说客,若是再办不下来,要她退还一万元定金,包括她送给说客的几条中华烟款。
说客把这些话转告童老大,他耸耸肩、皱皱鼻子,嘲讽道:“怎么样?领教到我继母的厉害和抠门了吧?”
说客在小工作室整理卷宗,明知遗嘱作假,却因没有证据彼此僵持不下。她想:这贪婪浅薄、不知利害的女人,倘无高人指点,根本玩不转,连道上的童老大都拿她无辙!这已不是一套房子的问题,她违背良知、霸占老人的所有财产,童老大妻子给说客看的收据——她公爹死前十年内,他们兄妹投资那么多,却只收到四万多元利润。五年后,父亲死后分文皆无……
二十
深夜,十一点。
说客结束了和留学海外女儿的电话,正为下年的学费发愁。烟一支支的抽,灰掸落一地。胡乱翻起侦破小说,桌上的手机震动,灯一次次亮起,她这才慌忙把视线从书上移开,拿起手机:“喂?您好?”
那边是一个声音兴奋的男声:“我查到X事务所有位律师曾在五年前给一个老人免费办过一桩案子!因为老头没钱,所有收入包括工资都被他老婆控制,那人说:‘唉!这人也够惨的!’那家事务所的副所长你应该一起喝过酒,去找找他帮忙,或许会有一线希望!”
第二天,说客打扮的时髦靓丽,顺利找到X事务所。不巧的是,副所长出差了。
说客在电话里说明情况,且用上女人味的娇嗔滴嗲,副所长即令手下人去查哪位律师办过此案。太意外的是,那律师在几年前因车祸去世了……
说客在一阵平静的绝望后,请副所长找人查一下他留下的卷宗,看里面有没有存档。
大家手上案子都很忙,每个案子都是钱,谁愿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说客思考一会儿,又请求副所长帮她找一个在事务所实习的学生,她愿意付五百元的辛苦费做报酬。
有货币提醒,皇天就不负苦心人了,经过了三天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份有三个人签名见证的遗嘱!其中一个就是介绍林华与童老爷子结婚的于公平老头,可是为什么他不肯站出来正义执言?听说童家兄妹几次找过他,甚至对簿公堂,他还坚持站在林华一边。
利益是测试人性的试纸,说客拿到了尚方宝剑,直奔皮条客于老头家。
二十一
说客从虚掩的门缝进去,径直走向于老头,打了个招呼。于老头很诧异,觉得她夜晚突访,一定有些不妙。因为说客在林华介绍的一次约会上,他们是见过的。
说客喝着于老头手有点抖的沏的茶,单刀直入地问:“你和林华是啥关系?”
“朋友啊!”他故作轻松地说。
“哼,恐怕不那么简单吧?”说客紧逼。
“别绕弯,你找我干什么?”于老头不耐烦,眼睛却色色地看着说客。
说客刺耳道:“你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既当遗嘱见证人,又帮林华制作假遗嘱,还当庭作伪证……”说客轻蔑地笑着说。
“你你你,血口喷人!我可以告你!”于老头怒道。
“嘿嘿嘿!”说客甩出一张名片,手指上面的名字问他:“认识或听说过这个人吗——女波洛?”
“不知道,没听过。”于老头用鼻子冷哼。
“现在你该知道了,这就是我。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定海神针不会惊动龙王,你得了林华多少钱,坑人家姓童的一家?你竟敢造假遗嘱,撕毁真遗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心安理得地丧天良!”说客不温不火,掷地有声,目光如刀地瞪着于老头说。
“法律讲证据吧,不是编小说……”于老头听了上述话,已有几分强弩之末的态势,但仍心存侥幸,抽动嘴角低语。
“我已把两份遗嘱做了司法鉴定,假遗嘱就是把线路牌的收入4%给童家子女,是你冒牌签的字;真遗嘱50%给童家兄妹,手印和书写都是童老爷子的亲笔。作伪证犯法,你不会不懂吧?你知道林华有七八百万存款,这钱来路正吗?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得赃款不少吧?”说客又说。
这老江湖、滚刀肉听到这,有些紧张冒虚汗。
“你这样做对得起老童吗?童家子女那么信任你,你却吃了原告吃被告!”说客生气地翘起二郎腿,指尖夹着香烟,愤怒地睫毛抖动,嘴角还是浮出职业性的嘲讽。
于老头也点起一支烟,吐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烟圈,半闭着眼睛,半晌开口道:“说实话,林华用线路牌和客运赚了多少钱,我确实不晓得。但她在钱上一定做了手脚,隐瞒了童家,我相信。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本就跟老童没什么交情,不过受林华委托,帮她到红军院找对象,做个好心的月下老而已。”
二十二
说客从包里拿出自带的茶水,抿了抿,托在手心,正色道:“闲言少叙,要想不卷入这场是非官司,你的态度很重要。要摆平双方的利益,必须让林华妥协、让步,那就是她吃鱼吐刺,不但给童家补偿,还要把非法占有拿出来。否则让童老大知道全部真相,林华将损失惨重,你也将遭遇起诉,甚至坐牢。”说客说完夹起公文包,起身佯装要走的样子。
于老头伸手拦住说客说:“请等等,我、我真没拿她什么钱!”
“那你这般卖命……”
于老头不等说客说完,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我和林华是情人关系。我老婆活着,她是我的地下情人,我老婆死了,她便是我的公开情人。我帮她,是喜欢她的丰满和床上功夫了得。现在老童已去,也不在乎当了多少年王八……”于老头有几分得意地笑。
“那你俩咋又不结婚呢?”说客问。
“哼!那女人既荡又爱钱,我这点死工资岂能满足她的胃口?我替她做这些,她就奖励我两个月不间断的共枕销魂。我这人没出息,就好这一口,授她以柄,被她操纵。”于老头又羞愧又懊悔地说。
“你分文没要?”说客目光如炬地望着他问。
“要!要了两万元,还……还有一套两千元的西装、一件皮夹克、一双老人头皮鞋……”于老头低着头,难为情地说。
“为这点毛毛雨利益,你这样做不值吧?”说客笑出声来。
“唉!男人怕女人哭,她哭着说她月月亏损,还得给童家兄妹钱,我心就软了。”
二十三
午夜小区里一声两声小狗的吠叫,使周围更显安静。林华两次在此时打电话问说客:“你谈判的进展如何?你若不行,就按协议退定金,我好另请高明。”
说客不耐烦地要她放心,还提醒道:“只要你还懂遵守原则,懂得谈判的意义何在就好。”
于老头听到这些,眉头紧皱,心里骂道:“这婆娘除了钱就是骚,睡在棺材里都死要钱!面对这样不懂事、不知得失进退,要钱不要脸的主,你能拿她咋办?”
说客调了调台灯的角度问:“你都听到了?有什么想法?”
“我听你的。”于老头说。
“那好!第一,你不要再动邪念,被肉欲引诱,她现在已另选到新欢——退休飞行员。第二,你若不愿这把年纪被起诉、受制裁,就请按我说的做,不要再扮演她的黑高参,继续为虎作伥。她若一意孤行,不愿让步,童家人已有了证据,一切由他们直接博弈,你我都退出不管。”
“不不不,我再也不愿卷入这场货币战争了!”于老头轻捶桌子说。
“那么你保持沉默,什么都别透露,包括我来找你。林华这人做事卑鄙不光彩,既不敢告诉律师真相,也找不到更好的高参。若她知利害,愿让利,安抚童家兄妹的工作由我去做,但必须那女人拿出一定的财产资金做补偿,否则她将一败涂地、鸡飞蛋打。
“机关算尽者终究只有王熙凤的下场,我听说她在童老爷子死的当天一脚踩进公交车的接口处,大腿险些被绞断,客运车出事两次,赔了几百万,要不她早就是千万富婆了。是不是报应,老天说了算!我希望你正义执言,希望你在关键的时候,承认真遗嘱上的签名是你,这样我就不举报你做假遗嘱的罪恶,且算今晚的交易吧!给你五分钟考虑,答应不答应权力在你。证据确凿,失衡的天平、迟到的真相都将浮出水面。”
说客说完悠闲地抽着烟,用视线扫视着室内的陈设,佯装不看他,只见墙上一副字画映入视线——“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玻璃板下压着“做好人,做好事,诚信认真”,说客念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二十四
说客带着林华开车前往郊外的度假村,一路上先是扯些无聊的闲话。
红灯间,林华突然问:“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跟你走,齐老师和我儿子是知道的……”
说客冷笑地白她一眼,心想:“你这把年纪,还以为有人要绑架你,真是做贼人防贼人啊!”
过了几分钟,林华见说客不理睬,车也离城越来越远,便焦躁地喊:“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说客终于按捺不住吼道:“林华,你究竟做了多少亏心事?没有风吹草动都怕成这样子!我姐是名人,我绑架你一个老太婆值吗?”
说完又皮笑肉不笑地把坏情绪压下去,说:“你昨晚没睡好吧?”接着一轰油门,车在乡间公路上飞奔了二十分钟,到度假村才停下。
林华慢吞吞,左顾右盼地跟在说客后面。说客喊:“快点!”
她们要了个包间,说客叫服务生拿来茶和两份早点,自己悠悠地吃,又说:“林华姐,你也吃哦!”
林华警惕地望望四周,目不转睛地看着服务生是不是从同一个暖瓶里倒的茶水,以及另一个人端来的早点是不是放在同一个大盘里。她看了看包子和小蛋糕,略微抿了一小口茶,没有吃早点的兴致。
说客挑衅地说:“林华姐,你不喝不吃,是怕不卫生还是怕人下毒?我这人好吃怕饿,就不客气了,你不吃我且吃了。”说罢拿过林华那份一阵大嚼。
眼看说客把自己那一份也吃光,林华叫来服务生,给自己重上一份。说客想:只有一个心底阴暗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完全不符合社交礼仪,难道不正是她谋害老童的一种投射吗?
二十五
林华一反常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抿着茶和酸奶,不时偷眼看说客,就这一小碟点心,她竟花了半小时才吃完。推开盘碟,她运足力气,问说客:“表妹,下一步怎么办?时间剩的不多了。”
说客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打开了几份卷宗,推了一份到她面前,等她看完再推第二、第三份……
林华的表情由不动声色慢慢转化为难看和紧张,嘴角抽动,手轻微颤抖,她拿起茶喝了两口问:“你这些东西是从哪弄来的?可以说都是假的。”
说客说:“我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你看的这些复印件都是税务局、工商局、房管局、公路局盖章的,银行的我还没给你。这里还有一张最关键的东西,真遗嘱,请过目。”
林华认真翻来覆去地看过真遗嘱,生气地一拍桌子,提高八度吼道:“假的!”便将之撕碎。
说客笑道:“我就没有小看你,料定你有这一手。你看的这份遗嘱是电子扫描的,真的还在事务所里存着。资料基本给你看了,现在摊牌已到时候。我出去走走,你或坐这思考,或回去请高参,罔顾法律、固执己见、负隅顽抗,还是退出些利益、以土地换和平、签订巴以协定,何去何从,请在两小时内决定。两小时后,我就会把定金还到你账户,结束这场游戏。你在各处的存款我已基本查清。”说罢说客喝口茶,带上包间的门,到河边钓鱼去了。
二十六
鱼竿的浮子在水面飘动,说客无心看鱼儿可曾咬钩,思考着林华和童老大两个对立面的态度。
如何压一压,促一促,使两方走到一起?利字面前,谁肯罢休?首先得叫这贪而蠢、愚而诈,不知进退深浅的老骚货意识到追兵在后,不肯割地赔款,那是达不成谅解的。
想到这,她给与林华勾搭多年的于老头打去电话,又一次把利弊及搜集到的各种证据向对方再度扼要讲明,要那老头彻悟,不要助纣为虐,害了老情妇,甚至搭上自己的自由或性命……
于老头听了,在心中斗争了良久,回想起她与他的鱼水之欢、床榻之乐,又想起她那么多钱,却对自己不曾有过实在的感恩,因为有钱她可以随意另寻新欢的醋意又酸酸地涌上心头。既然做伪证可能承担罪责,就把牙一咬,对着听筒向说客说:“放心吧!我将和你一个战壕,让这个家族的仇恨的魔杖了断。”
说客看看时间,离约定还差十分钟,便拉起钓竿,预备还回渔具。不料却意外的拉起一条半大的鱼,她把它从钩上解下,轻轻地放回水里,自言道:“小心点,以后别随便上钩哦!”
说客挎起大包,披好外套,快步返回,去推原包间的门。意外的是,里面全坐着几个陌生人,她抬头望望门上的编号,确信没有走错,就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尴尬地离开。
说客坐到驾驶位上,不客气地用电话问:“林华,你走了怎么不打招呼?有你这样玩法的吗?”那头没有说话,说客又说:“把账号发给我,我退你定金,从此不介入此事,但按规矩,你得扣除车马费、调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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