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大赛丨20号作品】王自亮《饮者》
文/王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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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是机关的伙夫。
性格和善，待谁都挺好。像温顺的暖阳。就是爱说点尖刻的话，不会讨好人。有时，看不惯的事还爱说两句。不是当面说，而是私下说。就这传到领导的耳朵里，也不受待见。小刘就不是这样。小刘阴笃，面目冷冷的。可这冷是在私下，也分人，见到领导马上就绽成一朵花。小刘懒，可这懒也分时候，见到领导马上就小马一样勤快。拣个纸片啦，给领导接杯水啦。或者给领导捶捶背，说个好听话啦。
领导很受用，就说小刘有眼色，积极上进。
年底单位里要评先进，伙房有1个名额，众人投票，老海票多。领导看了没吭气。只是说：小刘呢？
小刘就成了先进了。
老海也有优点，就是能喝。
单位里陪客，碰到堡垒就要叫老海。老海本姓张。叫他老海就是因为他太能喝。老海喝酒真是一汪大海。举杯干、拿瓶吹，都没什么。似乎酒都从他腹里流到了大海。或是有什么内功心法，又逼出来了。可老海面不改色，心不发喘。
对方就服了。伸大拇指，“高，高。”检查就得高分。评比也总优秀。领导这时就挺高兴。“这个老海，这个老海。真有他的。”有时还要拍拍老海肩膀。“老海，好好干，好好喝。没事啊。”可也只有这时，喝过了酒就又成了领导，依然板着脸。
领导忘了没什么，可老海一直记着。依然是笑，可有时就又会叨叨出来。这些话，拐几个弯，如果是石头也好了，在地上跳几下也没了事。可话会长着腿儿，还不是两条，是四条，跑得特别快。老海这边说，那边就跑到了领导耳朵里了。
领导嘴上不说，心里就又有了评价。认为这个老海，居功自傲，认不清自个儿。
单位里改革，伙房取消。小刘很快就脱离了伙夫，给领导开起了车。老海呢。要是能喝，也会留在办公室。可这时，老海已经不能喝了。海量干巴，成了代号。领导就让老海去单位下面一个仓库看门。
可这时的老海已经喝出了毛病。肾不好，肝也不好。要吃药。有人说老海，你这是工伤，要单位给你想办法。
老海找主任，主任挠头。这要局长说。老海找局长，局长拧了头不说话。回去就说，“这老海看着人好，咋真糊涂。自己的病要往单位头上扣。这算哪门子理。”
主任就说，他以前能喝。“他能喝是灌他自己肚子里，一瓶酒三四百，还沾单位的光哩。再说，谁也没拿瓶往他嘴里倒。看个门就够他了。”
老海的病是慢性病，药不少吃，钱不少花，罪不少受，可最后还是倒了。
倒了报到单位，本来要举行追悼会，可领导正忙着筹备工作会，能简则简。只送了个花圈。送殡时，花圈旁却出了一对挽联：生就海量，却不会喝。该喝不喝，不该喝却喝。嘴也能说，只不会说，该说不说，不该说却说。横批：饮者千古。
字还挺好。众人大惶，问谁写的。没人知道。不过，大家看过，又都说，总结得还挺到位。
老海是位饮者。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