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职称之争｜小说
文/古月
【作者简介】古月，中学语文教师，文学爱好者。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每年的十月份，学校都要开展职称评定，这是老师们期待又激动的日子。
我所在的城北初级中学，高级教师职称已有近十年没有指标了。每当要盼到一位高级教师退休，有一个空缺了，又会从其它学校调入一个两个高级职称的老师，要晋升职称的老师们又只好进入下一轮的等待。就象高速路上堵了车，等待晋升职称的教师队伍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
今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高级指标，十几位有晋升高级教师资格的老师，心中的希望之火都熊熊的燃烧起来，就象久饿的狼群中扔进了一块骨头，一双双眼睛都闪着绿光。
从学校会议室出来，老张就对我说：“老李，这次评职称我们应要求不再使用十几年前的考评方案了，这对我们这些老教师不公平。”
老张还有三年就要退休，是我们这批评职称的人中年纪最大的。按以前的惯例，是先评年纪大的，几年后退休了，指标空出来其他人又可以评。可这惯例早已打破，谁不想早点晋升一级职称，早点长一级工资啊？
我说：“就是。教龄和任职年限的分值太低了，这对我们不利。”
老张停住脚步，看了看左右，无人。他低声对我说：“走，我们去找校长。我们要求召开教代会，重新制定考评方案。”
校长是昨年才调到我们学校的，年纪不大，但对老教师一直都是很尊重的。他反复看了看手中的考评方案，也觉得很多地方都应该修改了。他说，是应该与时俱进，刻舟求剑要闹笑话的。
教代会是在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召开的，会上的争论最后集中在教龄的分值和论文的分值上。主张增加教龄权重的是我和老张，主张增加论文权重的是姚三。姚三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又是语文学科的教研组长，也是这一次职称晋升有力的竞争对手。
姚三说：“我们学校的教学工作一直开展不好，就是大家对教研工作不重视，这次职评就要做好导向工作。”
老张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姚主任，你要否定我们老师的成绩，我可不答应，我们学校哪个年级的成绩在学区不是排名靠前的？要说，教学工作开展不好，你这个教导主任有没有责任？”
姚三不愧是当主任的，他顺着老张的话说：“就因为我有责任，才要求作出改变的。”
教代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在校长的主持下达成协议。考虑老教师的积累贡献，教龄的分值适当增加，论文的分值不变，按姚主任说的，上不封顶。
考评方案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各位参评老师准备自己的资料：教龄、任职年限、业绩、各项获奖等，统统交职评组审核、算分。
我在心里合计，论业绩，我、老张、姚三都是学校的骨干教师，教的学科虽不同，但都是学科带头人，谁也不输谁；论教龄和任职年限，虽不如老张，但比姚三占优势；论文我也常写一些，这却是老张的弱项，他发表的论文还是我帮忙修改过的。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几天后，学校职评组公布了考评结果，彼此相差不过一分两分。姚三第一，老张第二，我第三，其余的在我之后。学校取前三名进入下一轮，我侥幸入围。
老张对考评结果很不服气，他对我说：“姚三第一，怎么可能？你第一，我还相信。会不会有啥子猫腻？”
我对结果也不服气，我说：“我们去查查看。不是允许大家查询吗？”
我们到职评组仔细地查看了姚三所交资料，没有做假的。他赢在论文加分，他的论文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次次教研室组织的论文大赛他都有获奖。
老张对我说：“还不是怪你，制定方案的时候，论文加分上不封顶，你应该坚决反对。”
我说：“我哪里料到他的论文会那么多嘛。算了，我这次是没有希望了，你还有一争。”
按评聘程序，接下来是在全体教职工大会上述职，单位对申报人进行民意测评。民评不出意外，那就按名次评聘。我对自己这次评职称已心灰意冷，述职报告迟迟未动笔。
老张问我述职报告写好没有，我说：“我这辈子都不想评职称了，虐心！”
老张对我说：“不到最后一公里，还不知鹿死谁手呢！你一定要认真准备。”
我说：“你放心，我不过是给你们陪杀场的。”
老张鼓励我说：“说实话，你比我优秀，这次最该评的是你，你一定不要放弃。”我想说，算了吧，该我评，你们还要跟我争？但我没说，我不想得罪人。
为了显示公平公正，述职和民意测评，职评组请了专人进行录像，当场统票、计票。很快结果出来了，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得票率是百分之九十几，而老张和姚三都没有达到规定的百分比。
高级教师的指标落到了我的头上。
接下来，我的主要精力全部投入到上报材料的准备中，填《任职资格评审表》、《个人情况简表》、《个人业务工作总结》、《诚信承诺书》，复印学历学位证、教师资格证、年度考核表、继续教育证、获奖证等等一系列材料，在忙碌的同时，也很高兴，盼望了十几年的职称终于有着落了。
等忙完这一切，我才记起老张。我觉得我应该安慰一下他，我们毕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在学校外的小酒馆里，我请了校长和老张。
我端起酒杯来，先敬领导。我对校长说：“这次评职称，我首先应该感谢校长。不是校长的英明领导，我是评不到的。”
校长并不举杯，他说：“你说错了，你应该感谢的是老张。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民评之所以那么高，全是老张在下边做的工作。”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我说：“老张，你，你……”
老张叹了口气，说：“老实说，我也想评。想想自己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何必还要去争呢？与其让姚三评，还不如让你评。”
老张转向校长说：“不瞒你说，我对姚三评高级就是有意见。他的那些论文获奖证书就值得怀疑，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有个同学在教研室吗？”
校长笑了笑，没有答话。
老张又对我说：“你这人，我还不了解啊？太好面子，又怕得罪人。”老张又转向校长，“校长，我们总不能让老实人总吃亏吧？”
校长点点头。
我说：“感谢二位了，我先干为敬。”我把满满一杯白酒灌进肚去。
这一顿饭，从感谢开始到感谢结束，边吃边聊，吃了两个多小时，三人都很尽兴。
评上了高级教师，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我总觉得身后有十几双眼睛盯着我，盼望我早点退休或去世，高级教师的指标他们还等着呢。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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