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一位红衣少年,来接你成仙
元和,作为盛唐注定不平凡的年岁,多少文坛大事都聚在了这段年间。元白的“元和体”以此为名;韩愈的“古文运动”在此更迭;一代诗鬼李贺,也在这个年份里,画上了一生坎坷的终点。
元和十一年,他不过二十七岁。却因为一生仕途坎坷,命运悲凉,而早早缠绵在了垂死的病榻边缘。母亲年迈,看惯了生死,但还是无法规避这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韩愈陪在李贺的病榻旁,看着他渐渐苍白的指尖,想要出口挽留,却无力回天。
恍惚间,仿佛有一红衣公子立于了李贺床前,带着玉帝的旨意,前来人间唤他位列仙班:
“我受天帝派遣,来请您为刚建成的白玉楼做诗。”
李贺颓然地望了一眼人间,这里还有牵挂让他不得安眠。
可世事就是如此,不等你回首,已是一生千帆。
年少时,他总自命不凡。觉得自己皇族后裔,功名利禄应该尽在眼前。却不想武氏一朝大开杀戮,到了父亲的年代,早已是落没到了民间。李贺少有才情,七岁著文,声名鹊起,可却因为避父亲名讳,与科举擦肩了数年。
索性他用才名打动了韩愈,那位文坛首屈一指的大家,竟因为他的一首《雁门太守行》而深夜起身接见他。闻之他的经历,不免发出了一句叹息:“父名晋素,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谁也无法料想,世人崇敬为神的韩昌黎,有一日竟为了这个无名小辈,此般义愤填膺。
也正是韩愈的惜才爱才,让他短暂的一生里,与仕途有了一场擦肩。一个从九品的小官让他的才华得以了一处伸展。可凤凰非梧桐不栖的道理对他来说依然适用,李贺终生都在因为官场的不得志,而郁郁寡欢。
好似生来悲戚的人格外期许浪漫。他身体羸弱,可诗句的字里行间,都在以壮士相还。“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也有一腔热血奉献国家,可是那一生的缺憾,无人实现。
人的一生,说来漫长,度过时却觉得异常短暂。二十七年,正是他一代风华的年纪,可李贺却缠绵在了病榻之上,马上就要离开这五光十色的人间。他有多么期待生命重来?可上苍偏偏不给他机会。弥留之际,那天庭的使者就已前往人间,带他回归仙班。
他知这一生注定草草收场,可那些年写下的诗篇,还是他最牵挂的物件。
当年他一路行游,身后跟着书童带锦囊同游。每当文思泉涌,便将诗句写下,放于锦囊之中。这些年,他书就无数诗篇,做不成一代名臣,便去做那一世诗人。他将浪漫写到顶峰,让盛唐那一方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天地由他来填满。他的浪漫,与世不同。不是清丽婉约,而是锐利奇幻。
徐献忠曾感叹过:“天才奇旷,不受束缚,驰思高玄,莫可驾御。”他便是这样,天生的才华横溢,一生的不拘小节,想象奇特,文风自成一家,用光怪陆离来填补内心的空虚。用幽奇冷艳,来更新诗文的风采。
他被称作“诗鬼”,延续了诗仙的浪漫,却又增添了独属于自己的暗黑色彩。“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他笔下的风物总是带着寂寂阴沉的色彩,像阴沉了数日的天空,乌云压境,无端让人觉得清冷难耐。
他的一生也是如此,二十岁那年便哀愁道:“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对镜端详容颜,只一声:“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未等华发充斥青丝,他便已先走一步,留下一笔绝代风华的《李凭箜篌引》,让世人震撼于他的才华。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他对于声音的描摹,足够名垂千古。清人方世举曾总结过:“摹写声音至文,韩足以惊天,李足以泣鬼,白足以移人。”他用诗文感动了鬼神,也为自己铺好了一条通往天庭的路途。
他用力歌颂神秘与死亡,可谁也不知,他最为恐惧的也是这些。正是因为少年孱弱的身躯,承载不了才华横溢。上天才早早派他归来,留给人间众多遗憾。对于人生,他也是无奈的。所以诗文间,寻找虚幻的欢乐,感叹现实的无奈,渴望着强健的精神,却只能在诗中做一回收取关山的壮士。
天庭的白玉楼,不知题上了一笔怎样的诗文?他不做诗鬼许多年,别离人间,是他最好的留白。
作者:霜见十九,00后自由写手,喜爱一切古风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