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国红：月若有情月长吟｜散文

赵洪梅：《麦田里的守望者》是谁毁了他｜书评

文/袁国红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前些日子，一位朋友的父亲因突发脑溢血去世，我和同事老王送了花圈，随了礼。昨日下午，电话打个不停，非要一聚，推辞不掉，只好前往。吃饭的地点是一家小茶屋，饭菜做得不错，之前曾去过几次。来的人不多，有教育界的两位前辈，也有昔日的同事，都是熟人，倒也不觉得生分。

朋友点了不少菜，酒拎了一箱子，从包装上看，特上档次，应该价格不会低吧！看样子，他是今天把百分之百的诚意都摆在桌子上了。如此，我们也不好再保留所谓的那几分矜持，脱衣撸袖，轮番过庄，应庄，喝得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已是九点多了，一箱酒喝了精光，在场的都已面红耳赤，开始卷着舌头说话了。朋友又要上酒上菜，我们阻止了，也正好趁此提议散席。

走出茶屋，我们相互搂着肩说了几句客套话，握握手，确认无事，便各自向回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醉意渐浓，只感头晕眼花，脚下的路也变得忽高忽低。

已是四月天，虽是夜晚，但已不觉得寒冷。只是街上的行人不多，偶见三三两两几个摇头晃脑的，兴许也是喝多了的吧，这样的场景，相比平日里，冷清了许多，不过却也清静，让这个小镇多了几分静谧之美。遥望星空，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着。街道两旁楼房的窗户里，透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生活中的往事在我脑海中不断涌现着。

伴随着点点回忆，不知不觉，我已到家门口。这时，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人影向我缓缓走来。这大晚上的，是谁呢？我心里嘀咕着。

走近一看，原来是他！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牛逼哄哄的粮管所所长。前日他曾打电话，让我帮忙，把他两个孙子的学籍转入我校，当时，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尽力帮忙。”

今晚他来，想必又是为了此事，我心里犹豫着，到底帮还是不帮。尽管他一再强调我们是一个土儿上的，一步两近的，帮个忙吧！但看到他，二十年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怎能让我忘记？

二十年前，当时农村种地还要交纳公粮。那天，我和父亲早早装好了麦子，和我的姑父一起去交粮。

粮管所离我们家很远，姑父家有个小四轮，一起装运，方便了不少。到了粮管所，人已经来了不少，大车、小车、毛驴车，横七竖八地排列着。我们按顺序排了队，焦急地等待着。转眼已是十点多了，八月份天，十点多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我口渴难耐，怎奈无处买水，父亲也怕丢了麦子，顶着烈日，坐在袋子上，不敢有丝毫的挪动。

大概快到十一点时，总算挨到了我们。几个头戴草帽，穿着讲究的人过来了，两旁拥挤的人群纷纷让开道，像是迎接某位大领导似的。他们走到一辆装小麦的车前，其中一位拿出一把细长而带槽的铁棒，插进一个袋子，拔出时槽内就会带出小麦。然后他把铁棒一立，倒出几粒，丢进嘴里，嚼一下，再“呸”一声吐出，嘴里念叨着，决定着小麦的干湿程度。

若他们认为湿，你只能拉到空的地方去晾晒，直到他们认为干了才可再拉过去进行下一个环节。几个有门子，有关系的，塞几盒烟，全程陪着笑脸，就可以不用验，直接过去了。我心里忐忑着，既紧张，又急切地盼望着早点验完。还好，我们家的小麦是干的，他们挥挥手，让我们拉过去过称。父亲赶紧掏出一盒烟，塞进了他们口袋里。

过了这一关，下一步就是过称了。在过称前，还要看小麦的干净、颗粒的饱满程度，再分等次，等级越低，当然卖的钱就越少，这对农民来说，是不小的损失！

同样是几个穿着讲究的人，翘着二郎腿，吸着烟，在那眯着眼等着过称呢！从他们说话，坐姿来看，他们是关键性人物，最有权势的，因为他们张嘴一句话，决定了你小麦的命运，关系到你手中钱的多少！轮到我家时，一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粗粗的瞅了一眼我家小麦，“三等！”

我父亲一听，急了，赶忙凑上前去，再三解释，“这是家里最好的小麦，您再看看！”可这个戴眼镜哪里肯听，态度坚决，任凭我父亲、姑父怎么央求！

无奈，我父亲和姑父去找粮管所所长。所长是我们本地方的，一个大队，或许还能帮上忙。父亲买了盒好点的烟，和姑父去了所长办公室。所长室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三个人，在那喝茶聊天。所长见我父亲和姑父进去，看了一眼，躺在靠椅上，冷冷地问了句，“啥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我父亲说明来意，将买好的烟放在他桌上，又将口袋里的小麦抓了一把放他桌子上。谁知，所长狠狠看了一眼我父亲，又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一下将我父亲买的烟和小麦抛在了地上，骂骂咧咧说道：“出去出去，就这麦子，是几等就是几等，我还开会呢！”

姑父还想再求求他，却被他连推带搡轰出了门外。

见此情景，我气得不行，冲上去要理论理论，但父亲和姑父挡住了我。最后，我家小麦以三等收场，少卖了一百多块钱！父亲和姑父愤愤不平，一路上骂个不停。我则扬言要截在路上，给他点颜色看看，父亲再三叮嘱，好好念书，少惹事！

事情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去了！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奇怪，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过几年，粮管所倒闭，所长及其牛哄哄的员工下岗了。一日，我打电话让饮水公司送纯净水，送水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所长。所长扛着水走进我家客厅，满脸通红，放下水桶，签了字就要走！父亲还热情地递上烟，母亲则一个劲地邀请吃饭！

我和姐一声没吭，当年的气愤还在心头呢！而父亲则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批评我们度量太小！

而今，他为了他孙子的事，再次来找我，虽然我心中仍很恨他，但时隔多年，我若再去计较，则真显得我没有胸襟了。

所长递过烟，不停地向我说着好话。也许，他也并未忘记当年的情形，话语间已露歉意之词。来时，所长手中还拎着两瓶酒，我没有接受他的礼品，但答应为他孙子转学的事。所长一再感谢，拎着两瓶酒，在月夜下，佝偻着身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看着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也豁然开朗，多年的积怨也烟消云散。做人，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鼠目寸光必然行而不远。一辈子不长，每晚睡前，原谅所有的人和事。

月光依旧温柔地照着，月若有情月长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