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苦悬浮久矣。在《新周刊》第536期“低美感社会”专题中,编剧宋方金曾犀利指出,国内影视剧普遍存在两种悬浮状态:一是在内容上过于追求粗暴、过大的因果关系,如巧合、车祸、疾病;二是服化道在细节上不符合人物故事的设定,譬如让主人公住在住不起的房子里——宋方金毫不客气地说,这是审美的绝症。听到以上吐槽,你大概能很自然地在脑海中检索出豪宅、车祸、白血病、天才和富二代,然后深以为然。不过,作为业内人士,宋方金始终认为,行业趋势仍然向好。随着热钱退潮、流量失效,那些真正能够讲好时代故事的人已经站在了地面上,走到观众面前。值得高兴的是,这种谨慎乐观终究还是成为了现实——远的不说,近期在湖南卫视播出的《我在他乡挺好的》,就终于抖掉了国产职业剧虚假、悬浮、套路的标签。这年头,想看真正接地气的国产剧得靠运气。/《我在他乡挺好的》来自电影的惊喜,还要更多一些。这几年,不少年轻导演的成名作,就几乎被现实主义题材承包。从文牧野的《我不是药神》、忻钰坤的《暴裂无声》到饶晓志的《无名之辈》,故事关注的都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漂浮不定的命运。上个月,《新周刊》来到FIRST青年电影展现场。在赶完聚焦香港深水埗露宿者的《浊水漂流》之后,我们便确信,这个走出了文牧野等青年电影人的电影“乌托邦”,依然维持了一如既往的“现实”。有趣的是,这部“仅仅”斩获评委会荣誉的影片,在很多影迷眼中已经是横扫明年金像奖的大热门。同样的惊喜,来自7月30日晚的第二届 vivo VISION 超短片大赛首映暨颁奖礼。当晚,23部入围的超短片逐一亮相,加起来大概“凑”出了一部120分钟长片的时间。120分钟回归日常的短片创作合集,或许可以一窥现代青年导演的思考与决心。但,这种体验很不一样。得益于非专业设备拍摄的条件,超短片大赛在“回归日常,关注当下”的主题下,事实上给予了创作者表达现实的权利,一个消除悬浮的机会。如果说,长片是对一种现实的线性挖掘,那23部5分钟的短片,大概可以算得上对23种不同现实的剖面。无数的努力,只为一句“如果可以”今年,前《单读》副主编刘宽带来的《如果可以》,摘走了年度超短片大奖。在这部片子中,导演将镜头转向身边最熟悉的快递小哥,从对身边鲜活个体的捕捉,精准地剖开了群体的日常。在看到成片之前,我曾苛刻地想过,短短5分钟是否能够承载起如此“重”的现实题材。出乎意料的是,导演在有限的篇幅中,构造出了一个完整的“三段式”非虚构故事:熊春辉风风火火地派件,清晰地描绘了快递员忙碌的日常;紧接着,妻儿的到访,揭开了快递员在城市工作与在城中村落脚的撕裂;再之后,一家三口在城中村逼仄单间相聚,熊春辉获得短暂的慰藉。我们都见过门缝里的快递员,但是从未关注过他们同样逼仄的家长里短。/《如果可以》所谓“如果可以”,就是熊春辉在被生活鞭笞中所有支撑下去的愿望——如果可以,熊春辉想每天都陪伴在家人身边、送太太一个真正的戒指、在老家买了房或车再结婚……如果可以,这个年轻人想要实现很多愿望,那是他在困苦日常中支撑下去的答案。据刘宽透露,熊春辉是她相识多年的快递员,负责北京酒仙桥地区的快递派送。因此,虽然片子只有5分钟,却凝结了后者对熊春辉多年的观察。因此,这是熊春辉的日常,也是刘宽的日常。从这个普通劳动者身上抓取一个群体的哀愁,已经是导演多年的生活习惯。在影片后半段,当熊春辉回家之后,导演记录了一个极小的“反转”——在孩子熟睡之后,熊春辉从床上起来,拉着妻子海云蹑手蹑脚地走进厕所。每一个成年观众,对此大概都能秒懂。但下一秒,当镜头拉到厕所门口之后,观众眼前出现的只是两个在黑夜中无声拥抱的人。他们的世界有很多不得已的妥协,这些是不能被滤镜消除的事实。/《如果可以》在某平台的短评中,有人提到了新闻人的“矫情”。我想说,每个群体都有自己的哀愁,但悲天悯人的新闻情怀,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其可贵而稀缺的品质,观众应该学会珍惜。成年人的崩溃和快乐可以都在一瞬间和稍显沉重的《如果可以》不同,《火锅》的卖相要“轻”很多。第二次参加超短片大赛的青年导演应照宜,将镜头对准了比快递小哥更光鲜亮丽的都市社畜,用欢快的方言和定格动画,调侃年轻人生活中最日常不过的崩溃二三事。在片头,女主角用一通哲学意味甚浓的牢骚,恰如其分地预言了接下来崩溃的半天:“当初我觉得,朝九晚五的工作是人类文明的黄昏;但现在我觉得,拖延症才是人类文明的黄昏。”这一天是她的生日,约了朋友到家里吃火锅,却被自己的拖延症搞得一地鸡毛。在一通超长午睡之后,立马开始赶稿,然后去买菜,却又买不到鱼、找不到锅……谁不是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地迎接一个又一个鸡零狗碎的日常。/《火锅》这顿“火锅”,过于人间真实了。在超短片单元主题论坛上,作家、单向空间创始人许知远如此理解我们所面对的“日常”:“我们生活在一个各方面都更轻的时代,实际上无时无刻被轻带来的焦灼压迫着。”我们大多有过相似的经验,嘴上嚷着想放弃,还是火急火燎地想要忙完工作,然后赶紧买菜做饭、取号排队、准时赴约,哪怕就一个小时,也想将有限的时间还给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找上门的麻烦可能都不会太重,就像《火锅》中女主角接二连三所遇到的,单独拎出来都不算事,加起来却能将人脆弱的神经碾碎。在许知远看来,这是日常的两面性:给人稳定的保护,也形成难以摆脱的压迫。许知远在超短片大赛主题论坛上讲话。当晚的颁奖礼上,《火锅》顺利摘下了人文创作奖。个人看来,《火锅》的获奖,归根结底是因为揭开了日常的“两面性”。应照宜导演认为,在物质生活已经极为丰富的今天,重新关注人的内心,同样是这个时代的“重”。今年初,《奇葩说》第七季曾出过一个辩题:“成年人的崩溃,要不要藏起来?”现场六成观众都选择了“要”。在《火锅》中,女主角便是那个始终藏起崩溃的成年人,面对一地鸡毛也只是默默收拾,始终没有向电话另一头的亲人朋友诉说。但,找不到锅的姑娘,在颓丧到极点时,却很快被登门造访的朋友治愈。只有朋友懂你的狼狈不堪,懂你的故作镇定。/《火锅》其实,每个都市打工人都一样,为工作加班到半夜的你,可能在打到车的一瞬间便松弛下来;在大城市独自奋斗的你,可能被妈妈寄过来的家乡特产撑起一个月的快乐;人到中年负重前行,打开家门孩子的问候便能融化所有疲惫……崩溃是生活的日常,温暖和治愈也是。正如女主角最后的自白,这顿“火锅”终究还是献给年轻人的叙事诗:跑慢点没关系,痛苦会放大,幸福也会的。掌握“日常”,故事并非唯一创作者的经历和身份,同样为影像注入了不同的“解释”。如果说,同样全程用手机拍摄,记者出身的刘宽和主攻戏剧的应照宜都在讲故事,影像艺术家马海蛟则通过一部强实验性的作品,凝练了对人与手机关系的反思。相比起短片,马海蛟更倾向于将自己的作品定义为影像艺术。在他看来,人们高度依赖手机的今天,阅读、社交、观看都离不开手机,而这些操作过程,本身便可以成为一种叙事的影像。因此,他的入围作品《洞见》打破通常的连贯故事和人物,将手机桌面、操作界面、后置摄像头,塑造成一个多彩的手机数字化世界。也就是说,在5分钟里,手机不只是拍摄工具,而是一个与外界全然不同的、独特的叙事媒介,赋予创意表达和剪辑上的自由空间。如果说,创作形式本身已经象征人们对手机的日常依赖,那么短片“主角”蜜蜂的存在,则代表着人们在这种日常中挥之不去的焦灼。马海蛟坦言,蜜蜂的灵感来自于本片创作工具vivo X60 Pro 中的“花开”动态壁纸,这是一张会随着使用者步数变化而开放的花。但他却在片中设计了一个镜头,当蜜蜂被一只大手拍下,安静了不到几秒之后便重新出现——这已经是蜜蜂的“嗡嗡嗡”在全片中唯一一次消失。大家就是在手机电池的无声运作中,刷着屏从日出走向日落的。/《洞见》这一刻,你看到的是永远清不完的APP红色角标?还是难以关闭超过5分钟的社交软件?撕开悬浮,影像给真实以力量不难看出,三个风格迥异的超短片,所探讨的都是“关系”——人作为日常生活的主体,与身边人、与自己、与手机的关系。在手机等便携性设备将拍摄变得更“轻”之后,影像赋予了普通人撕开悬浮的力量。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记录者,甚至是创作者。但,就目前而言,这种力量仍然尚待发掘。正如刘宽所言,它需要每个人持续反观自己的生活,观察自己和世界的关系,看看创作者之间的不同,打破个人固有的偏见、认识和经验。vivo品牌公关总监聂海波则认为,在手机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之后,一个人想要保持相对独立的生活状态,影像可以是其中一个答案。“因为你拿起手机进行影像创作和分享的时候,会重新去捕获对生活的观察。基于这个最基本的思考,我们希望在影像方向跟用户有一些真正共鸣的沟通。”譬如,形式也是一种个人表达的力量,2021 vivo VISION 超短片大赛评审、艺术家曹斐提到,今年的超短片呈现出了包容和多元的特色,包括手机拍摄、桌面拍摄和监控器拍摄等方式,让人们看到了影像表达新的可能。曹斐在超短片大赛主题论坛上讲话。新的可能,自然会形成新的力量:实验性的《洞见》传达出人与手机相处的日常,用的是手机录屏;欢乐的《重庆奥斯卡》对“高大上”的嘲弄,只靠电脑桌面巧妙搭建;获得评审团大奖的《让我们相爱吧》讲了一个家奇幻的日常生活,带观众“偷窥”的则是家用摄像头。如果说,“悬浮”的动因是追捧流量的玫瑰色泡沫,“现实”的注解则来自个体对日常的持续观照,并拥有足够的表达能力、创作空间和发声机会。看看本届超短片大赛入围的23部超短片,年轻创作者交出的作业是关注弱势群体、反思环保问题、为女性权利发声、讽刺家暴问题,以及观照个人内心,与世界握手言和。即便只是碎片,每一部作品都精准地从日常中挖掘出了某个社会议题的现实,而非靠刻意制造冲突、不切实际想象、胡乱臆想某些领域的悬浮。真诚是解决所有悬浮剧情的最佳方式。当表达和看见的权利被普及,超短片恰如其分地示范了一种新的创作自觉性,一种关注当下的创作使命,一种虽稚嫩却坚定的立场。无论人还是企业,从来都无法超脱时代而独活。因此,vivo希望与这个时代发生关系,用影像和人们构建真实的连接,让人性化影像体验触及更广阔的创作群体,帮助更多人享受创作的人文之悦。当然,超短片大赛确实已经让影像和人的连接更真实。但必须承认,与走过15届的FIRST影展相比,超短片的走向和终点仍未可知。也许,超短片大赛正在成为FIRST青年影展这个“黄埔军校”的培训基地,下一个忻钰坤、毕赣、文牧野将从此走出。你手上的vivo,就是近在咫尺的影像入门券。也许,正如许知远所说,影像语言可能会成为下一代人的文字。站在今天向前看,这样的未来犹未可知,好坏更难预测。但最起码,当人人都可以成为创作者,真实的日常就在你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