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成源：评析六家书体之赵孟頫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道人。浙江湖州人。官至集贤直学士、翰林学士承旨，人称“赵承旨”。他博学多才，书画尤精。元代虞集评论说：“赵松雪也，笔玩流利，学亦渊深；观其书，得心应手，会意成文。楷法深得《洛神赋》（王献之书）而揽其标；行书诣《圣教序》（褚遂良书）而入其室；至于草书，饱《十七帖》（王羲之书）而变其形，可谓书之兼学力天资精奥神化而不可及矣。”（引自《书林藻鉴》卷十）；元代鲜于枢说：“子昂篆、隶、正、行、颠草为当代第一。”（《困学斋集》）解缙认为，赵孟頫“天资英迈，积学功深，尽掩前人，超入魏晋，当时翕然师之”（《书学传授》）。至于后人因他原系宋王室后裔、宋亡人仕元朝而对他的人品乃至书法予以横加指责，说他的书法“骨气乃弱，酷似其人”，“殊乏大节不夺之气”。（明·项穆《书法雅言》）这种以人论书，以人废书的说法是缺乏科学根据的，是一种民族的、历史的偏见，不足为信。他流传下来的作品很多，其中以《福神观记》、《书春寒诗卷》、《临摹兰亭》、《妙严寺记》、《胆巴碑》（全称《大元敕赐龙兴寺大觉普慈广照无上帝师之碑》）、《寿春堂纪》、《洛神赋》等最为著名。
书体分析
《韩滉五牛图卷》
“赵书”具有“用意楷法，穷极精密，故其出而为行草，纵横贡折，无不妙契古人”（元·黄缙语），“笔专用平顺，一点一画，一字一行，排次顶接而成”（清·包世臣语）的特点。
（1）楷中见行，运笔自然。赵孟頫的楷书有一个显著的特点，这就是在结体严谨、点画分明、端重稳健、笔笔成规之中，非常娴熟地熔进行书的笔意，使较为呆板的楷书生动、活跃起来。如“永”、“金”、“奏”字的“捺”画就是这样。它既具有楷书“一波三折笔”的特点，又有行书“捺”处不作重按轻提的特点。具体的写法是：逆锋左上轻落笔，折笔右下按笔运行，“捺”笔处稍按即缓缓提笔出锋而收。与颜柳似刻刀状的“捺”笔迥然不同，给人以明快、流畅、轻松、秀丽的感觉。在“赵体”的“捺”画中，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在不同的字中采取不同的“捺”法，通常是以“长点”画来代替，如“东”、“求”、“彼”等字；有时甚至全用行书的笔法，即在“长点”画的收笔处，转笔用力往左快速收笔，如“依”、“受”、“微”等字。
《韩滉五牛图卷》
（2）结字严密、字姿潇洒。赵孟頫的楷书，总体而言，整齐平正，上下平稳、左右匀称，轻重得体，外柔内刚，笔势自然，字态生动。如“贤”字，上述的特色在这字中得到充分体现：这字属上下结构，而上截又分左右两部，下部的“贝”字介在上截“臣”、“又”二字下沿之中，不偏不倚，笔画虽不及上截多，但所占的位置依然不少，以其长紧紧托住上截左右二部；同时，有意将左部“臣”字的首“竖”画写得既粗又长，让它往左下倾，接着，又将右部“又”字的“捺”画与下截“贝”字的“短点”画写作“长点”画，从而，把上截左部往左下倾的重量又拉向右侧，使整个“贤”字又平平正正、端端稳稳地立着，表现出一副似军人执枪站岗的威武姿态。这就是在不平正中求平正，在倾斜不稳之中求平稳。这种构思结体方法在其他的如独体结构类的字中也时有应用，这也是使“赵体”活泼、生动、多变、秀美的一种技巧。
《韩滉五牛图卷》
（3）标新立异，妙趣横出。赵孟頫的书法虽以继承传统“用笔得古法基多，结字尤精熟”著称，但他也没有墨守成规，有时甚至大胆地打破古式程法。如包括独体结构在内的字在结体上，历来要求以下部的大来托住上部的小，也就是让上部笔画所占的位置小一点，让下部笔画所占的位置大一点。而赵氏有时反其道而行之，如“真”、“具”、“黄”等字，这些字的上部“直”、“且”、“黄”几乎占了五分之四甚至还要多的长度，下部两“点”画小得可怜，很有点把它压扁的势头。然而，在赵氏的笔下又给以妥善的处理，即把这二“点”画写成“短平撇”、“短捺”的“点”画，分别向左右拓开，犹如当代滑稽大师卓别林的两只大皮鞋，整个字形呈现出令人捧腹大笑的卓别林表演时的形象，一个字依然稳立如山，且它的妙趣油然而生，很是可爱。
《趵突泉诗》
笔者认为，赵孟頫书体也有不足之处，在《胆巴碑》中就有：①任意改换笔画，如“示”字的首画、“行”字的第四画系“短横”画，当呈右上势，而赵氏却把它写作“点”画，呈右下势；又如“近”字第四画系“短竖”画，呈直势，而赵氏把它写作“短撇”画，呈左下势。笔者认为，在字的笔画上要严格按照汉字原有的几千年固定不变的笔画书写，“横”画绝不可以“点”画来代替，道理正如“撇”画决不能写成“捺”画一样。①任意增加或减如“教”、“建”、“融”、“蕃”、“师”、“碑”、“归”等字。以这类字为主的不规范的字竟有70余字之多。②有些字的笔画欠展开，导致字的气势不足，缺乏一定的艺术性，如“东”字的“竖钩”画，赵氏把它写得过短，形成与左“撇”画、右“捺”画的末部一样齐平，使“东”、“大”、“不”、“来”等字显得没有一点气势。
《韩滉五牛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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