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悟则感｜每个生命，都是传奇

公司有两位爱钓鱼的同事。

不分春夏秋冬，只要得空就去附近的水域垂钓，有时候还会开车到两三百公里开外的地方。尤其是天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去钓。从最开始，到过了一段时间后，这两位同事就把战利品带回公司，不往家里拿了，我估计是家人吃腻了的缘故。他们专门备了一个容器（有时候是一个那种快递水果的泡沫箱，比较大的那种）用来暂时搁置等待被烹饪的大鱼小鱼。所以天热时公司的伙食团几乎每天中午都是吃鱼，各种花样的做法：红烧鱼、豆腐鱼、火锅鱼、冷锅鱼。

我吃素，遇到这种只有一个菜品的情况，就点泡菜对付一下，然后买点水果补充一下必须的维生素。每逢这种时刻，两位同事都会和我开善意玩笑：阿弥陀佛，又杀生了。我笑笑，顺着他们的意思，双手合十。

我们没水火不相容。想想六祖慧能在得到五祖衣钵，却不能即刻出山的那十几年里，隐居岭南和十几家猎户是如何共处的，这个问题就比一还简单。我是佛弟子，但从不要求别人必须和我一样，包括对我爱和爱我的人，甚至一句暗示性的话都不会说（若有谁本身是佛弟子，则另当别论），遑论只是同事。

我也从不会劝他们不要杀生之类的。偶尔遇见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还会顺带着问候一句，准备出发了？我只是谨记不能随喜（对他们的欢乐而言）。

话说差不多半年前某日，他们收获颇丰，容器中有十几条鱼，其中还有两条泥鳅。我觉得垂钓不会钓到泥鳅吧，一问，果然不是，好像是用网子网到的。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其中一位同事将这两条泥鳅捞出来，养在了一个小鱼缸中。确切说那不是鱼缸，是之前我用于无土栽培的一个水容器，差不多也可以算鱼缸。泥鳅不是观赏鱼，在小鱼缸中被一览无余，就不停游走。我想了想，就把一块嶙峋怪石（我偶尔在河边捡回来的）放在鱼缸里，两条泥鳅就藏在石头和鱼缸底部之间的罅隙当中，经常不见身影。

同事也不喂它们。但它们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就这样半年多时间了，一直活着。有一次我跟另一位（不是养泥鳅的这位）同事说，把你们的鱼饵拿出来一点嘛，喂一下这两条泥鳅。结果事情的发展很有意思，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这位同事是典型的的村镇性格。这话不含贬义，再者“村镇性格”是我杜撰的一个词儿，我不知道如何精准描述。很多年前，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去看一个摄影展，在藏地风光作品占绝大多数的展馆里，有一幅不一样的作品吸引了我。那幅作品叫《村里当官的》，面面上，那位村官戴帽子的方式是帽子尽量戴在后脑勺上，帽子呈现出45°斜角，耳朵上夹着一根烟，肚子腆着，双手背在身后。

太形象了。

看完摄影展之后的两三天，反正时间挨得很近，非常偶尔的机会我跟父亲和另外几个大人前往互助北山林场。那是我第一次涉足原始森林，树木倒没什么，当大片的草地呈现于眼前，我震撼到了。草地上开满了野花，有时候是五颜六色的，有时候看上去都是蓝色，但蓝色的层次用肉眼就能分辨出几十乃至上百种。我尝试在脑海里构思一首诗，但无法拼出只字片语。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写诗有两三年时间，父辈们也知道我的这个爱好，他们看到我兴奋的表情，就叫着我的小名，说小诗人别光顾着兴奋，写首诗嘛。

对于当时的感觉，直到现在也不能写出满意的作品，真的。

车上就有一位村长，我不知道他参与那趟北山之旅的原因。这几乎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一位村官相处。在返城之后，天色已晚，就到一家饭馆儿晚饭。当时是这位村长第一个进门，服务员就问他准备吃什么，我看见这位村长像是有孙大圣七十二变化一般，即刻变身——他瞬间就变成了《村里当官的》的那幅作品里的人物，活脱脱就是从照片中走出来了一样。他双手背着，仰头看菜谱（那时候的饭馆都在墙上贴一张篇幅很大的菜谱），十足底气。

我说我们这位同事是村镇性格，是因为跟上述这位村长有点像。按四川话说喜欢kun（昆）起，我不知道kun对应的是哪一个字，意思倒明白，有点像北方话里的拽。但凡你能求到他的时候都比较kun。就像我跟他要点鱼饵，他先是这样那样在脸上把表情做足，然后有条不紊地说，那要不得，鱼饵不能喂鱼。

好吧。

结果这两条泥鳅就一直饿着。我隔段时间给它们加点水，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昨天的时候准备添一点水，看到那块石头上面覆满了一层污垢，就想着拿出来洗一洗，开春了，人家也要新气象不是。

我把石头轻轻拿了出来，清洗好之后，想着先把泥鳅放到另外的容器，洗一下这个鱼缸——结果，定眼一看，泥鳅变成了三条！我以为眼花了，定眼再看，没错，是三条，其中一条只有这两条的一半儿大小。想来是在鱼缸里出生泥鳅宝宝，居然长这么大了。

刚好是一对儿？被捕捞之前就已经有了鱼卵？还是其他情况？不论是哪种情况都足够令人称奇。每一个生命都是传奇，这话真的是一点没错。不管环境如何，生存的本能之下生息繁衍着，尽量朝着天寿迈进，这正是生命的奇妙和伟大之处啊。

我换好水，再把石头轻轻放置在鱼缸中，它们马上就钻到了底下。可能是我看到第三条泥鳅时的兴奋感染了同事，他洒了一些鱼饵在鱼缸里，不一会鱼饵沉下去。我看到三条泥鳅探出了头在吃食。

过于兴奋，忘了拍照。翻看了一下，之前也一直没拍过。就用两张前天的月亮当本文的插图吧。

生命传奇

平凡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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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舒放，力求避免油腻的中年男子。流浪各地，但定型于高大陆青海。写诗多年，一直坚持着，哪怕诗歌从大众变成小众乃至现在的旁门，喜欢不减，且欢喜有加。

世界薄寡，请允许我用诗歌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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