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房子

       在桥沟的街道上,我无意间遇到从草原刚刚回来的房子。他手中提一箱纯牛奶,身后跟着一位少妇,不断用深情的暗递秋波式的眼光盯视着房子,似乎怕丢失。我没敢问,要么是他老婆,要么是他小姨子,要么是女朋友。他的胡子零散地飘逸在九月的疾风里,桀骜不驯,有两三根很长,绕到耳后。见到他,我就想到草原上的狼,从远处掀起尘土,咆哮而来,眼睛里有一道光,有惊人的摄取感,令人惊悚而不知所以。

         房子回来了,他的红房子和高筒皮靴留在了辉河的草丛间,他的一段记忆也夹在岁月的收藏簿里,偶尔翻翻,会蹦出一只野兔或一条河鱼,让眼前的生活突然闪光,有了动感。接近他时,你还能嗅到草香,能听到他巨烈的心跳和高筒皮靴在雪地上踩岀的嘎嘎声。可是,这里是陕北,在秋天的边缘上,花草挣扎着扶正腰身,云朵挪动,将天空又擦试了一遍。
           诗人不一定非要写诗,像房子,这个人本身就具有诗人的气质,他走的每一步就是诗,他停下来,一首诗也就完成了。
        但是,他还是写了,一组诗呈给路途的劳顿和风尘仆仆。我给留言了,说好诗,直抵心灵的那种,好多人也读了,也从那浓郁的诗意中深陷,拔不出情绪。这就足够了,房子这一组诗歌,还有他在草原上写的所有的文字,是对内心最好的交待。他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有时光的小切口,他在上面安静地坐了一小会。
        我握了握诗人的手,说过几天,我给你接风洗尘吧!他说行,他还是那么畅快仗义,没有半点虚荣。房子就是房子,他是木质的,又是石质的,和大自然的材质接近。
         上次偶遇,和这次偶遇,是在延安的同一道街上的相同地点,看来,我俩还是有些诗缘。这半辈子,我握过领导的手,美女的手,但这次,他的手是不同的,像一柄斧头,寒光再现,砍向俗杂的现实。
         原本想与房子商量,等他搬离草原时,我借他的房子也独居上三两年,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就看到一位美女搬进去的消息。估摸也是一位艺术家,如果她允许,可以合租,我可以睡在房子用过的书案上,一觉醒来,牧歌激扬,阳光奔跑,季节又等侯在我必经的路口。
          我向往的生活,一直在梦想中,实施不了。从甘泉到宜川,再从宜川到延安,我生活的半径是基本固定的,我像被一根绳子拴在人生的码头,蠢蠢欲动,又举步维艰。还好,有房子替我去了一遭草原,我感觉我也去了,他代表了许多颗不安定的灵魂,包括我的。
          这几天,连续学唱了《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鸿雁》、《天边》等歌曲,都是与草原密切相关的,我也说不清为何会喜欢这些。
      当歌声唱起,我思绪飞扬,跨上骏马,奔驰在草原深处,遨游在蓝天的穹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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