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李社峰：鸡鸣狗叫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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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99期︱

审稿 | 谭长征编辑︱马晓毅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鸡鸣狗叫」

文|李社峰

好久没听到狗叫，没听到鸡鸣，挺想的。

人在城市呆久了，就成了城市人，睁眼上班，约点下班，去时车，回时车，像个机器。有个闲暇时间，就暴饮暴食，笙箫歌舞，娱乐游戏，变虚了变肥了变老了，去健身房健身，去美容店减肥美容，好似光身子去雨地里跑步，回来病了再吃药。人长久置身于钢铁和混凝土构造的丛林，看不远看不高，眼界窄了，眼里全是生硬和生疏，当然也有热情，对钞票和官位。各色人物在一起演绎着各种人性的表演，有美有丑，有高雅有低俗，鄙视贪腐和攀附，但内心里却是嫉妒得很。城市就是蒸笼，里面闷热，人就烦躁，易发火。性情好的，忍住憋住，病了，去医院看，花了许多钱，病好了，心情却更糟。人挤在一块，吃饭喝水用一次性筷子杯子，但你呼出的气我吸了，我呼出的气你吸了，有人戴了口罩，摘下来看时，外面白净，里面画了黑色的嘴和鼻子。在城里，见个蓝天白云都变得稀罕，人与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今天的天气真好！确实，不容易呀！

我从农村来，在城里生活了几十年，上班赚钱成家育儿，但还是不适应，心里常有烦躁溢出。因为根在农村，像树像草，枝叶再高再远，营养还是来自土壤，因为咱是土命或草命。有了闲暇时间，我就冲出城，在田野里走。走是个美好的过程，魂儿回归自我，没有了流浪的感觉，可以肆意撒野，可以尽情舒展，极目远望，望山望水，望原野望天空。黄土是柔软的，踩着舒坦，走上一天脚板不乏不疼。一会上坡一会下岭，景致不停地变化，花儿草儿在变化，天上的云在变化，没了厌倦感，很新奇，很亲切，漫步人的心情也在变化，忘却了烦躁，忘却了压力，忘记了踌躇，人就是简单的“人”，一撇一捺，没有累赘和负担。乡野四季分明，各有千秋，春有草木的清香，夏有青春的活力，秋有成熟的韵味，冬让大地回归本色，如我。

可能是年岁大了，也可能是看淡了世事，我喜欢简朴恬淡的生活，简朴是吃穿住行，恬淡是自自然然的心里状态，但并不是像一棵树就站在那，任风吹雨打，而是内心越来越波澜不惊，有一片宁静的空间，喝茶看朝阳赏夕阳，找寻一个窗口，和古代的圣贤交流对话，笑看风云淡。

有一年我和朋友徒步，从蓝田的厚镇到渭南市，穿村翻岭。在一个村子的路旁看到了熟悉一幕，把少小的记忆翻了出来：路边一只灰色的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小鸡像一个个毛球，好似在地上滚动，很可爱。母鸡在前面走，小鸡在后面“滚”。母鸡走了几步，爪子向后刨开麦糠和败叶，嘴啄着地面咕咕咕咕地叫，小鸡啧啧地应着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来啄食。这块吃完了，母鸡再刨开一块，小鸡再啄。吃饱了吃困了，小鸡们钻到母鸡张开的羽翼下，只露出头，安静了下来，很温馨。这场景在过去随处可见，消失几十年后又忽然再现，这就是自然，我立刻想到了“家”字，从字面上就能看出是窝棚下的一窝猪，温暖！

曾经的乡村生活常在我的记忆里浮现，那时清贫，人们为了吃食绞尽脑汁，吃饱比什么都重要。但人性的善良、勤奋、勇敢都朴实地保存着，人与人之间是互助关系，不牵扯金钱的交易。林木间坐落着屋舍，屋舍旁有打麦场，麦场边竖着麦秸垛。人们来往于村庄与周围的土地间，鸡和狗在村庄里休闲游走，任何时候，村庄都充满生气，有鸡鸣，有狗叫，有人喊，喊家人回家吃饭。还有人在吵架，骂了，打了，吃了亏，回来追得鸡鸣，撵得狗叫。

我的老家有房子，两套，挨着，各有一个院落，都是父亲经手盖的，较早的那套是八零年盖的，三家大瓦房，四周土胡基砌的墙，两面的山墙用焦胡基贴了，防风遮雨，屋面施了洋瓦，红艳艳的。这在当时的东川也是难见的结实房。我在这里度过了少年时代，快乐和不快乐都留在这黄土的墙上和房顶的一根根椽间，椽间有缝隙，能看到一丝蓝天，另一个椽间有个麻雀窝，麻雀叽叽喳喳，整天吵闹。

我想回去，这是心中的期盼。

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逃脱土地的束缚是多么得艰难，但幸运只落到很少数人头上。斗转星移，岁月把人越描越老，也把世界描得没了原来的模样，经历世事后人变得平淡，就想回归，还是曾经的好，但记忆也只存在于意识里，梦中清醒时可以去找找。土房就是好，冬暖夏凉，我回去把房子收拾一下，院子用篱笆扎了，一边种花，一边种菜，一边赏花一边吃菜。房子四周种上爬山虎，几年后房子就隐了身，融入自然。散养几只鸡，母鸡下蛋公鸡打鸣；养一条狗，走时带上，跟前跟后，狗腿子，狗就是腿，亲切。

但现在，我还不得不在城里生活，获取一份未来理想生活的资本，要等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沉睡中公鸡一声长鸣，刺破黑暗的天空，黎明赶来，每天使然；寂静中黄狗一声吠叫，扰动村庄的气氛，有人归来。这多好呀，我很向往！

曾经已经走远，消失在远方的山弯处。母亲还到村头去看，想喊孩子快跑回来吃饭，但她的声音沙哑了，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