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刘礼珍：【难忘的岁月】（大结局）
难忘的岁月（连载24）
文/刘礼珍
招工的坚冰已被打破，各种令人兴奋的消息时不时地传来。有的是从东安市传来的，有的是知青中的高中生听到一些消息后分析得来的，中心意思是，文革几年停工停产，工厂多年没有招过工，工业战线的工人和技术出现断层，国家的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肯定还是要连续招工的。
年底的一天中午，知青正在吃饭，五队有人从公社回来路过捎话，让林凯西给湛钧说下午到公社去一趟，公社分管知青的干部李占良找他有事。
林凯西说：“湛钧，下午到公社去一趟，李占良找你。”
公社管知青的干部直接找湛钧能有什么事呢？
林凯西说：“肯定是好事，会不会开始征兵了，直接点名要你？你是公社的风云人物，要坐直升飞机了。”
冯义川：“公社最近抽了好几个下放干部，整了一间房子，整理干部、党员和知青的档案，填写表格，清理阶级队伍，是不是你上次在渡口打架的事要秋后算账了？”
戴芳：“都别说了，再说湛钧就不敢去了。”
冯义川：“你敢不敢去，要是不敢去，我替你去！”
湛钧：“人家叫我呢，你替我去，人家不把你赶出去。”
下午，湛钧赶到公社，走到知青管理办公室，一进门，里边除了李占良还有两个人，李占良看湛钧来了就说：
“来来来，湛钧，坐下。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国家06工业部西北公司来公社招工，公社直接推荐了你，今天见一下，如果合适，再通知大队。”
招工的同志问了一些家庭情况，对国家当前形势的看法，本人有什么爱好特长等，然后说：
“可以了，就是简单接触一下，湛钧下乡表现不错，做好两手准备。”
李占良：“下去不要扩散，因为名额比较少，就直接和本人见面，目测一下，不要引起知青思想波动。你等通知。”
湛钧回到队上，大家都很关心，觉得很神秘，林凯西说：
“我猜的没错吧，是征兵直接点你名了吧？”
湛钧：“征兵明年春季才能开始，没有的事。”
冯义川：“那就是招工了？”
湛钧：“八字还没一撇，别乱猜。”
很快，第二天小队就通知湛钧填表检查身体，没出几天就下通知书了。
下乡以来，湛钧和秋玲的关系，或者说是秋玲对湛钧懵懂的恋情，很具有话题性，对他们恋情的保质期很有期待，或者很不看好，很持怀疑态度，总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湛钧是一个高智商的人，能够正视此事，明确是把秋玲当妹妹对待，这就是湛钧的性格，使一场谁看来都是一场干柴烈火大有熊熊燃烧之势，却慢慢地冷却下来了。好像秋玲也越来越冷静了，不像开始那样热情似火，从心里燃烧到全身，燃烧到脸上，燃烧到眉宇之间。
随着被招工，临近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湛钧突然对秋玲产生了强烈的思念，哪天不见一面就惶惶不可终日，是爱慕？是依恋？他自己也说不清。
秋玲也再不像原来那样天天粘着他，追随着他，像小鸟一样依偎着他。偶尔碰到了，头一低快步地就走过去了。湛钧明白了，说是让秋玲做自己的妹妹，其实在内心深处自己还是爱上她了，两个人的爱情，两个人的初恋，一直懵懵懂懂，今天惊见春芽。
昨天，秋玲托枣花给湛钧捎来一张纸条，小学作业本的纸，是三十二开的，叠成窄条又交叉别起来。湛钧像见到秋玲一样情醉神迷般地打开，上面写了一行字：你到哪我到哪，永不分离。下面画了一个心的形状。湛钧看到那稚嫩的娃娃体的一排字，看到那一页纯净的格纸，顿时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他彻底地冷静了下来，秋玲还是个孩子，不能再暧昧下去了，暧昧就是默认，必须快刀斩乱麻，说个清楚，不然就是亵渎。
知青住房对面有一间空房，是唐宗贵家闲置的房子，赵喆住了进去，赵喆招工走后湛钧就搬进去一直住着。
晚上秋玲如约到湛钧房子去，湛钧在等她。一个凳子放在炕前边，湛钧坐在凳子上，背靠着炕沿。秋玲推开门进屋，湛钧指了指炕沿儿，说：
“坐下吧。”
秋玲并没有坐下，原地站着不动。湛钧说：
“坐下吧，哥有话给你说。”
“我要坐到你的腿上。”秋玲说。
“不行，你就坐到炕沿上，我也坐到炕沿上。”
湛钧站起来把凳子放到一边，和秋玲并排坐到炕沿上。
“秋玲，你还小，才是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不要分心，要好好上学，学文化。等长大了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好好过日子。”
“那你是谁？”
“我给你说了多次了，我就是你哥，你是我妹妹。”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走，你到哪我就到哪，永远不分开。”
桌子上的小煤油灯忽闪忽闪的，冒出来了一缕青烟，那是为他们的真情而感动。
“哥是严肃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哥明天一早就走了，你要好自为之。”
秋玲很冷静，看湛钧这么斩钉截铁，只是说了一句话：
“离伤心最近的是真心。”
这句话让湛钧的心颤抖起来，一阵一阵撞击着五脏六腑，秋玲那么年轻，那么单纯，却说出这么沧桑，这么深刻的话，可见她用情有多深。离伤心最近的是真心，那自己的心是什么？
一股风从窗户纸的破洞吹了进来，小煤油灯“呼呼呼”闪了几下，突然灭了。
秋玲猛地从炕上跳下来跨到湛钧面前扑到他怀里，说：
“湛哥哥，我害怕。”
湛钧搂着秋玲，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抚摸着秋玲的头发说：
“不怕，只要哥在就不怕。你刚才说出那么老到的话，反倒把哥吓着了。”
“是我爹我娘说的。”秋玲说。
“我娘说：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你都不同意，你非和湛钧谈对象，人家一直把你当妹妹，现在人家又招工了，你再不回头，到时有你伤心的。”
我爹说：“真心离伤心最近。现在赶紧回头，别到时候后悔来不及。”
湛钧想，秋玲太小，自己前程未卜，没有能力给她幸福，分开是真心对她好。湛钧想明白了，坚定了起来。但是他没有继续再说。
语言是多余的，这时过多的语言就是一把利剑，它会剑剑刺向秋玲的心。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就这样，秋玲站着贴在湛钧怀里，湛钧坐在炕沿抱着秋玲，默默地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湛钧说：
“我看看几点了。”
湛钧打开手电照了一下闹钟，10：45了。寒冷，漆黑，寂静，整个村子都睡了。
湛钧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你娘该找你了。”
“她知道我在你这达。”
湛钧下炕，给秋玲说：
“走，我送你回家。”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束还没有绽放的爱情之花就这样凋零了。在唐柯槽，在知青中留下了一段永久的浪漫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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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任编辑：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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