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李爱霞：【妈妈的蚕儿亮了——一把尺子】（小说连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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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蚕儿亮了
第七章 一把尺子
下一周要学习画图形了，张老师提前给大家通知让想办法买三角板或尺子。玉苗低声说：“不知道三角板长啥样子，要花钱我家怕是不给啊！”子格拉着玉苗的手说：“没事，我爸爸一定会给我买的，我借给你用。”性急的子格一回家就缠着妈妈让给爸爸捎信，一定要买了这周未让大姐给带回家，妈妈一遍遍地应允后，子格才放心睡去。
千盼万盼，周六下午2点多，大姐回到家，子格和哑姨在后坡每人捡了满满一篮干葛藤叶也刚好到家，子格来不及放下挎篮就兴冲冲地向大姐伸手，“我的三角板，快给我！”“啥？三角板，没人说啊？我不知道”。子格不相信大姐的话，亲自动手翻大姐背回来的包，真的没有！子格的眼泪刷一下子冲出来了，她一口气跑到社员们开荒的山坡，抽抽咽咽地询问母亲是不是忘记给爸爸带信了，前两天不是有人下街了吗？母亲这才猛然记起这件事。原来真是母亲忘记了，子格的委屈瞬间高涨，哇哇地大哭起来，山坡上开荒的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有的说没事我明天下街给你带，有的说三角板嘛还不简单，让陈木匠给你做一个，队里的会计阿吉表哥说，“我家有竹子，你姑父早上刚削了大一堆篾片，你去挑几个平整的用你们家量衣服的皮尺对着划上刻度不就可以了当尺子用嘛，还哭啥呢？”母亲知道子格好强，凡事都想争第一，不停地说“让你大姐明天就给你爸爸说，买好请人捎回来”，子格这才收住了哭声。
子格哭了一个大花脸，也不急着去洗，倒是火急火撩地去隔壁找王姑父挑篾片，王姑夫正在剖篾（当地叫划篾），只见王姑父身系一个黑皮似的老油围裙，坐在一方小木凳上，身旁放着一杆长长的旱烟袋，那烟锅不知用了多少年，铜锅被磨得光亮亮的，那装烟叶的袋子据说是纯羊皮的，是王姑夫年轻时走南闯北形影不离的好伙伴。王姑夫此时正拿了一根碗口粗的长竹，他右手拿刀轻轻放在竹节上，左手熟练地把竹子一转，只听“嚓嚓”几声，竹节立马变得平顺光亮，不一会，一根竹子的节就被打磨的平平整整，王姑夫又换了把梯形的篾刀，那刀刃看起来并不轻薄，他把刀口放在竹根部正中用力一分，然后不停刀向前劈去，只听噼啪噼啪啪啪啪一连串的响声过后，竹子齐整整的一分为二，王姑夫用同样的方法一剖再剖，一根竹子瞬间被劈成多片。王姑夫干得认真，子格看的痴迷，互相都顾不上言语，等到剖完一根竹，子格恍然清醒说明来意。王姑夫让子格自己在一大院子竹角料中选，“陈木匠的尺子也是我这竹子做的，不要小看了这竹子，用处大的很啊。”王姑夫边说边放下手中的刀，又拿起了先前的那把有点弧度的弯刀，子格只一低头的功夫，他就把一条条竹的竹皮竹心剖开，青的篾，黄的篾立刻分明起来。“来，子格，这条黄篾韧性还不错，我给你修整一下就是一条好跳绳，你们可以两人跳大绳，青篾我要拉丝条编小挂篮。”说着他将刮刀固定在长凳上，拇指按住刀口，把一根篾片放在刮刀与拇指中间，连续拉过四次，子格刚找到两片合适做尺子的竹片，一根光洁如绸的篾条就从王姑夫手中流出，子格惊叹地大呼小叫“姑夫，你的手真厉害，也不怕刀割，这篾条像细挂面一样轻薄透亮，粗细都是一样样的，这功夫了不起”“我这不算啥，你那振明舅才厉害，一双眼明明啥也看不到，可篾活是一绝，有空你去看他划（劈）篾编东西那才是享受。”王姑夫边说双手熟练又灵活地来回摆动，长长的篾丝就在手指间穿梭、跳跃、飞舞，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在周围划出一道道近乎完美的弧线。子格一时间呆愣在哪儿，她小小的脑袋里还在想，王姑夫都这么厉害了，振明舅不知有多神啊，只知道家里竹篮竹框，竹椅竹席，竹笊篱竹吊篮等所有的竹器都是振明舅送的，却还从没停下来看他的干活过程。
“来，这个做尺子最好”，子格发呆的瞬间，王姑夫在角落找到了一片又长又宽青黄未分家的竹片，他用篾刀把竹片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细细刮了一遍，再用小剧把两头剧直，一把尺子就初具规模了。“来，子格，用你的嫩肉皮摸摸看还扎手不”。子格接住用手一点点抚摸过去，非常平滑，没一点突兀和扎手的感觉，子格开心极了，笑着说“姑夫，你真好，子格要好好念书，等你老了，子格孝顺你。”“哈哈哈，好，好，等子格娃长大赚钱孝顺我啦，来，干脆姑夫给你把尺子做好”。王姑夫又拿去子格手中的竹片，转回身从堂屋窗台取下墨斗盒和一把又黑又旧的老皮尺，比对着刚削好的竹片静静地画着刻度。子格感觉王姑夫宁神静气的样子像极了他的老伙计——烟袋。
周一上课，老师让有三角板或尺子的同学举手，只有赵云一人买了把崭新的塑料尺子，他骄傲地侧出半个身子把手高高举起，三个年级的学生都羡慕地看着他，老师看了子格，子格低下头悄悄碰了下玉苗，把自己的竹尺子拿给她看，“做的太好了”玉苗忍不住夸出声来，张老师看着两个抵在桌沿下的小脑袋，悄悄走过来，一把抓起尺子，也禁不住赞叹起来，她拿过赵云的新尺子一比刻度，简直是分毫不差。张老师连声夸赞子格聪明会想办法，并号召全班同学都要动脑筋去做学习用具，子格开心极了，一整天都兴奋地想高声唱歌。这周末爸爸捎回了一对崭新绿色刻度线的三角板，子格倒没怎么兴奋，依然宝贝似的用着那把竹尺子。
作者简介
李爱霞，笔名苦李子，女，陕西安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康汉滨高中教师，陕西省教学能手。诗歌在《诗刊》《诗歌报》《星星》《绿风》《延河》《诗歌月刊》等诗刊上发表，个人诗集《李子不苦了》获安康文学精品奖，出版了散文集《花在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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