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身体的时候不长脑子

骊山晚照,灞柳风雪,曲江流饮,雁塔晨钟,草堂烟雾,咸阳古渡,然构成人文欣赏新景者,依旧是竞秀之人。粉面红唇,纤指细颈,明眸秀发,葱鼻黛眉,柳腰皓腕,玉臂巧足,长安花,少年看,一日看尽。
经过思考,逃离耳提面命,独立选择,只想遵从内心,不服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美德。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叛逆少年,心如旷野之鸟,活力满满,间不容发,神色坦夷,无所畏惧。长身体的时候,不长脑子,嘘气成虹,挥金若土,身体里的蛮劲,指挥脑子里的蛮来,纵酒放达,不顾一切,以为天下万物,尽可伏于腕底。红灯不过,绿灯不过,不是没有喜欢的颜色,赶黄灯时的敏捷身手最是刺激。学吉他,唱民谣,晚上躺床睡不着,中午趴桌睡不醒,鸡血不能打得太多,多了虚火。
因为一传说,前往一座山,因为一个人,喜欢一座城,这便是风风火火的少年。一城一楼台,一花一树开,此情此景,正合了林语堂《京华烟云》里的一首诗:“人本过客来无处,休说故里在何方。随遇而安无不可,人间到处有花香。”读万卷书有人劝,行万里路则不必,陌生世界,就在隔壁,远走不是谁的专属,本性使然。有路途方有前途,早行如早恋,总让人担心旅程的艰辛,爱的教育即尊重爱,尊重本性与本能。不是每个人都有追寻梦想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切换工作的勇气。
氤氲目标,跬步接近,抽象任务,具体完成。这个年纪段,突遇某些情况,往往手足无措,乱作一团,虽说处理不妥,难以安放,事后也会成熟一截。别人的成就与努力激励着自己,自己的业绩与收获安慰着父母。无端想起一个人一件事,莫名对明天有所期许,与现实的反差,又使之失落感伤。无以应付的勾心斗角,如宫廷大戏,其中所有的角色,似乎都很无辜。
所谓成熟,青春退烧,填饱五脏庙最为当紧。为了合群,丢弃自己,愿闻其详,不动声色,妥协于压力,由自许而自卑,知道了给自己留点余地,希望犯过的荒唐均被原谅,毛姆说:“大多数人所成为的,并非是他们想成为的人,而是不得不成为的人。”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开学之日。有些故事讲过多遍,有些故事从未提及,高尚未必永远,拿伤口换取的未来,不提也罢。曾经视作最为重要之人,渐行渐远;曾经认为不容置疑之事,疑点多多。偶有邂逅,静若初识,不再激动地热烈拥抱,滔滔不绝,打着夸张手势,掏心掏肺地告诉对方自己的不幸,只是礼貌地今天天气哈哈哈,然后举手做一个规范的“再见”,转身而去。
空山人远,画上句号。岁数一大,对于一切不公平适应后,相信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少。有情人终成眷属,羁旅客天涯归里,团圆式结局,光明的尾巴,惟存于戏文里。“书中和我有关的人物无不如愿以偿:艾略特成为社交界名流;伊莎贝尔在一个活跃而又文化的社会里取得巩固地位,并且有一笔财产做靠山;格雷找到一个稳定赚钱的职业可以每天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上班;苏珊·鲁维埃得到生活保障;索菲获得死;拉里找到了安身立命之道。”毛姆《刀锋》结尾处所写,当属愿望。寻找足够的愿望打发日子,所期待的绯衣仙人,终未翩然而至。
哪有天自安排的精彩,不是迷茫,只是太懒;哪有蝶自飞来的盛开,除了腿长,一无所长。黄昏黎明,如此相似,中间却隔着一个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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