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豆腐干
明前豆腐干
作者:李广生
明前茶,顾名思义,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以色碧、香幽、味醇、形美著称,乃茶中珍品,故有“明前茶,贵如金”之说。于品茶之道,全然不懂,喝茶,对我而言,目的只有一个,解渴。早晨,来到办公室,抓一把茶叶,放进大杯子,咕咚咕咚倒上开水,吸溜吸溜开喝,从早喝到晚,只添水,不换茶,比黛玉所谓“牛饮”,有过之而无不及。明前还是明后,都无所谓,既看不出来,也喝不出来。绿茶、红茶、花茶,来者不拒,在我看来,各种茶唯一的区别是浓淡之分。有的茶,味浓;有的茶,味淡。仅此而已。
这里要说的,不是茶,一种美食,自家晾制的豆腐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母亲说起,晾豆腐干,要在清明之前。为什么?我没问,她没说,估计是约定俗成吧。权且称之为“明前豆腐干”,与“明前茶”对应,也算是雅俗共赏。有人饮明前茶,有人吃明前豆腐干,世界因多元而美妙。
每年开春儿时节,母亲总是要买几大块豆腐,用来制作豆腐干。先把大块的豆腐改刀为寸半见方的小块儿,码放在盆子里。码一层豆腐,撒一层盐和花椒面的混合物,装满一盆后,盖上盖子,或是蒙上屉布,放在屋子背阴的角落。在早春渐暖犹寒的气候里,窗外草萌花醒、万物蠢蠢欲动,而屋内,躺在盆子里的豆腐,却在完成一次生命的蜕变。
盐和调料静静地,但不可阻挡地渗入到豆腐中,把里面的水逼出来。失去水分的豆腐渐渐变硬,从而具有质感,白皙细嫩的表面,出现褶皱,显出沧桑,颜色变暗,就像岁月对人的改变一样。几天之后,盐全部融化,进入到豆腐中,掰开一块,露出细致紧密的质地。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母亲走进小屋,掀开屉布,查看豆腐,还要用手捏一捏。她比谁都了解豆腐变成豆腐干的秘密,也比谁都有耐心,比谁都善于把握其中节奏。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是母亲认为适当的时候,她就默默的把装满豆腐的大盆端出来,在早春的阳光下,把豆腐块取出,一块一块摆在窗台上,排列的整整齐齐,像是列好方阵,等待检阅的娃娃兵。窗台放不下,就放到筛子上,小院的水泥小桌上。做完这些事情后,她会直起身,揉揉腰,满意的环视散布于小院各处的豆腐块。阳光穿过她的满头白发,在满是老年斑的脸上,映出一圈光晕。这一环节,母亲叫做出出风,也许就是风干的意思吧。
在阳光和风的综合作用下,豆腐块的颜色迅速变化,由浅黄到灰黄再到深黄,又由深黄到黄褐色再到深褐色。在这期间,母亲要来来回回的翻动它们,让每一面都均匀着色。那一天,我坐在门口,看她站在窗台前,拿起一块豆腐,眯着眼睛,仔细端详,对比各面的颜色,决定把哪一面翻到上面,忽然发现,豆腐块的颜色和她手的颜色、脸的颜色非常接近。她的手和脸是否也和豆腐一样,曾经有过白嫩的时候,我不记得了。岁月比阳光更加无情。随着颜色的变化,豆腐的质地更加坚硬。这时候,它就可以叫做豆腐干了。
不可以晾晒太久,否则会很硬,还会让渗入的盐分析出来,在表面结一层厚厚的盐的结晶。小时候的豆腐干就是这个样子,很咸很硬,要在水里泡一会才能吃,就着一小块豆腐干,全家人喝一大盆粥。在我们的一再要求下,母亲进行了革新和改进。在用料上,盐的量减少,避免过咸,在工艺上,晾晒的时间缩短,避免过硬。在一个适当的时候,还是母亲认为的适当的时候,没有具体标准,全凭她的观察和手感,她会把豆腐干收起来,放到缸里,缸则放在墙角的阴凉处,加盖,密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缸里,豆腐干发生了什么反应,谁也说不清了。我只知道,有一天它突然出现在饭桌上,让我两眼冒光、垂涎欲滴,出现在给我带回去的食品袋里,让我在背井离乡的日子里,还能咀嚼到家的味道。
豆腐干好吃。究竟怎么好吃,以我的文字功力,实在写不出来,试举一二,但愿不要弄巧成拙。洗净之后,切成薄片或细丝,你会发现,粗糙的外表里面,竟然是那么的莹润,如一块黄龙美玉,更像是打磨抛光之后的极品寿山田黄。观其色,晶莹剔透,品其味,咸香诱人。有弹性,有韧劲,越嚼越香,仔细咂摸,你会吃出春天的味道、阳光的味道……可以夹在馒头里吃,夹在大饼里吃,拌上葱丝,滴上一两点小磨香油,做成小菜吃。干脆不跟任何食材混搭,切成细丝,小小的一撮,放在粗瓷碟子的中央,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根,放进嘴里,耐心的咀嚼,细心地品味。一碟豆腐干,二两老白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母亲说,豆腐干要在清明之前晾制。据说乾隆喜欢明前茶,而我独喜欢母亲的明前豆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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