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儿丨石俊青:油脂渣
婆婆买了两斤猪肉,膘挺厚。
因家里人都不喜肥肉,我便拆解下来炼成了猪油,冷藏起来留着烙饼用。
炼出的油脂渣,我盛在盘中,端到桌上,顺手捏了一小撮放进嘴里。儿子见了竟满脸疑惑,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黑乎乎的碎渣渣问我:“这,能吃?”
我很小的时候就“熟悉”油脂渣了,那可是我幼年时特别的“美味”呢。
那时候生活不富裕,除了过年,平日里是没有肉吃的。为了给孩子们增加点荤腥,母亲就去集上买一些猪板油。那东西当时也就几毛钱一斤,若是专拣些零碎的就更便宜了。
买回的猪板油洗净切成小块,放到煤球炉上的铁锅里翻炒。开始时有大半锅,随着温度升高,油脂渗出来,“肉”变得软塌,不再担心糊锅,便任它慢慢熬着,无需再连续翻动。
随着锅里的油越来越多,那些白“肉”块也越来越小且渐渐变成了金黄色,一种特别的香味溢满了屋子。
我们几个孩子早就围在旁边,不停地咽口水。
等锅里的油隐隐有了烟气,那半锅“肉块”也已经变成很小的酱红色“肉碎”漂在油面上。母亲便把油舀出一些,然后用铁铲把那些“肉碎”拢到锅边上,用力挤压出里面剩余的油,好吃的油脂渣就诞生了。
刚出锅的油脂渣很烫。母亲把它们盛在搪瓷盆里,拿到外面簸粮食一样上下左右颠晃一番,油脂渣变得干爽就可以吃了。
我们直接用手捏着吃,一小块一小块地送进嘴里,山珍海味一般,不舍得狼吞虎咽。
猪板油炼出的油脂渣特别酥,带着股淡淡的焦糊味,牙齿轻轻一碰就化了,里面仿佛包着一汪油,很香,却不腻。碎猪皮炼出的油脂渣两面焦黄,个大且脆,即使放上两天再吃也还是嘎嘣脆的。
当然,油脂渣不过是母亲炼猪油时额外的产物,一般在冬天才会有。
母亲把炼好的猪油盛在几个大海碗里,冻结后倒扣出来,一个个白白的碗状的“油砖”可以储存到来年开春。削一小块儿下来扔进锅里,便能炒一大盆白菜,吃一星期。
整个冬天炼上一两次猪油就足够全家“开荤”了,所以油脂渣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其实我小时候根本不吃肉。甚至过年时为我另包的素馅水饺里混进了一个肉馅的,都能让我吐得稀里哗啦。但我这看起来很“纯粹”的“素食者”却唯独喜欢吃油脂渣,好像历经了油煮火炼,它已经跟肉没有渊源了一样。
现在的人们讲究养生,对肥肉都敬而远之,更别说经常吃“大油”了。油脂渣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炼油剩下的下脚料。
青岛的特产油脂渣就是专门用上好的五花肉、瘦肉炸成的,健康美味,当然价格也不菲。但是,我依然喜欢吃自家炼出的,带点焦糊、有酥有脆的碎渣渣。那记忆里的味道,一直,都没有变。
(已载1月6日《德州晚报》)
■作者:石俊青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