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星汉先生亲情诗歌中的“意象与情感”
浅析星汉先生亲情诗歌中的“意象与情感”作者:董瑞霞
《滏漳诗苑》主编李勤绍兄发来星汉先生的一组亲情诗,要我从中自选几首写点赏读性的文字。一遍读罢,爱不释手;篇篇精彩,怎生割舍?于是,简析写完之后,又“心有不甘”地写了这篇评论,以期与同仁们共赏。
情感是诗歌的骨血,没有感情的诗歌是没有生命力的。因此诗歌的抒情性始终贯穿诗歌创作的全过程。而诗人传递情感、思想是通过意象来完成的,意象就是诗人找准的寄托情感的载体。所以,读诗就是要读懂意象背后所含的深厚底蕴,并通过这些意象来揣摩诗人所要寄托的情感。星汉先生的亲情诗,对“意象”的构思和经营恰如其分的诠释了诗人情感,从中可以看出作者诗歌抒情艺术的高妙之处。
我们先来看看这首五绝《辞家返京》:
妻儿送我处,几棵衔冬树。
风雪也留人,遥封远方路。
这首诗诗人通过“妻儿”“冬树”“风雪”“路”这些意象来表达诗人和妻儿不忍分离的情感,描摹了一幅冬日树木零落,风雪封路的孤寂画面。诗人不说与妻儿难舍难分,而说“风雪留人”。通过比拟、夸张的手法侧面烘托了诗人细微、含蓄和妻儿依依惜别的情感。整首诗语言质朴自然,没有任何惜别的字眼,但是读来挚爱深情蕴藏在字里行间,甚是感人,不得不叹服诗人高超的写作技巧。
诗歌是抒情的艺术,抒情贵在含蓄。读星汉先生写给妻子的诗,字字不见一“情”字,但字字无不含情。如这首《十二月十一日夜业余大学授课归舍》:
脚下高低似酒威,扑身片片雪花肥。
高楼灯黑一窗亮,知是妻儿待我归。
这首诗描绘了一幅风雪夜归图,冬夜,诗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风雪扑面,寒气袭人,“雪花肥”一个“肥”字,韵味皆出,写出雪之大,与“燕山雪花大如席”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如此大雪的夜晚回家,自然“脚下高低似酒威”,比拟形象贴切,把诗人归家的急切心情和脚下踉踉跄跄之行状刻画的细腻逼真。起句不俗,承句诗人用心营造情境,烘托得法,更加突出了转结的情深意长。夜深人静,“高楼灯黑一窗亮”,“黑”、“亮”两字互相映衬,对比鲜明,万家漆黑,一窗独亮,多么温暖的一窗灯火!如此风雪之夜,妻儿还守在灯下,等待着诗人归来,温馨怡人的画面,道出了挚爱情深。
我们说一首诗能打动人贵在有情,而要把这种真挚的情感含蓄的表现在诗句中,是诗人一生诗路所要追求的最高境界,要做到情境、意境完美融为一体确非易事。而星汉先生的诗所营造的情境、意境,从意象的选取与描绘,都能紧紧的抓住读者的审美情趣,达到诗意诗情的完美统一,产生了极强的感染力。我们再来看这首《读祖坟新碑》:
日落桑林四野凉,碑文再读感悽惶。
移家已到天山下,此处坟茔是故乡。
这首诗诗人在选择寄托情感的意象时,可谓别出新裁,“日落”“桑林”“四野”“碑文”“天山”“坟茔”“故乡”。诗人用所见“日落”“桑林”“四野”构建了一个空旷、苍茫的情境,衬托出诗人来祖坟祭祖时凄惶的心境。接着“碑文”“天山”“坟茔”“故乡”这些意象以汹涌之悲情状,勾勒出一片凄凉、摄人心魄的场景。既有诗人追忆祖辈的悲伤,也有对迁离故土的伤感和惆怅。祖辈在那里,那里就是家,祖辈在此,家即在此!结句“此处坟茔是故乡”是全诗的点睛之笔,一种揪心的痛弥漫其中。这首诗就是通过这些意象,寓情于景,把诗人内心复杂的情感淋漓尽致的宣泄出来,让读者也跟着诗人进入到这种凄凉的境地,进而与诗人情感融为一体,产生强烈的共鸣!
在人世间的各种情感中,最真,最纯莫过于父母之情。人之体肤,受之父母,父母之情一生都无法报答。人在最艰难时,最想倾诉心事的就是父母;在最高兴之时最想分享快乐的也是父母。星汉先生这一组诗作中有好几首是写给父母的。仔细品味,情真意切,扣人心弦。
我们接着来看《去岁出版著作四种,庚寅清明焚于严慈墓前,欲使见之也》这首七律:
又是春风阻玉关,天山冰雪跪坟前。
键盘上看星辰落,书本中听风雨旋。
岁月无情添白发,严慈欲语隔黄泉。
不烧冥纸烧文字,此是故乡灯火钱。
诗题读来让人怦然心动,情不自禁的随着诗人的笔触进入诗人所描摹的情境之中。这首诗以白描手法,将一组浸润着孤独、痛彻心扉的意象“冰雪”“坟”“黄泉””冥纸”等有机的组合在艺术画面中,写出了诗人那份难以排遣的思念之痛,欲诉又难诉的凄凉景象,让人不忍卒读。“春风”被“玉关”隔阻,坟前依然是风雪萧瑟,“冰雪跪坟前”,一个“跪”字悲从中来,诗人的情感如喷泉奔涌而出难以遏止。无情的岁月不仅爬上了诗人的鬓角,也切断了人间和黄泉“严慈欲语隔黄泉”,切断了诗人和亲人吐露心声的心路之门。一个“隔”字,把诗人心中的“恨”和首联的“跪”以及颔联的“看”“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键盘上看星辰起落,书本中听风雨飞旋,饱含诗人耕耘路上多少辛酸,一年出版著作四本,收获不菲。“欲语隔黄泉”蕴含了多少无奈和离恨,而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烧冥纸烧文字”,诗人只能把这一张张浸满心血的文字焚烧在父母坟前,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别人祭祖烧的是冥纸,而诗人烧的是文字,且是“故乡灯火钱”,这无声之泣令人肝肠寸断。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子欲孝而亲不待,诗人的情感因其出色的意象构思和情景交融的艺术手法,而表达的淋漓尽致!
鲁迅先生说过:感情冰结的人是不可以作诗的。星汉先生不仅是诗人,更是一位多情的诗人,细细品读这一组亲情作品,不仅能体会到对父母深深的怀念、感恩、关爱之情,也能体会到夫妻间相濡以沫,携手风雨人生的挚爱情深,更能体会到一位父亲对女儿的一片慈爱之情。这一组亲情诗中,写给女儿剑歌的最多,女儿剑歌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有父亲的诗为证。
我们来看这首《清平乐·旅居上海闻小女剑歌高烧住院,后愈》:
一封家信,直使心弦震。猜尔街头违母训,偷吃小摊凉粉。
高烧烧去痴癫,炼来铁额铜肩。愿我王家丑女,无灾无难神仙。
这首词诗人在选择意象时,也是别出新裁,没有造景,而是直接叙事抒情,上片写诗人收到家书,闻知女儿感冒高烧时心急如焚的心情,“心弦震”一个“震”字,把诗人牵挂于心的深深父爱刻画的细腻传神。人常说,父爱如山,深沉有余,细腻不足。可是诗人所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厚重如山,细腻亦不输于母爱。“猜尔街头违母训,偷吃小摊凉粉。”这里采用虚实相生的手法,猜想女儿病因是背着母亲在街头偷吃地摊零食而引起,仿佛女儿就在面前,诗人手抚女儿额头,谆谆教导,娓娓道来。语言亲切质朴,几近口语,而读来却是语重心长,如春风拂面,字字见情,足见一位慈父对女儿的深爱之情。
过片“高烧烧去痴癫,炼来铁额铜肩。”上承“家书所言,女儿高烧”下启对女儿的祝愿“无灾无难神仙”,衔接自然妥帖,浑然无迹,深得婉转韵致。高烧过后,少了痴癫,相反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语言诙谐,情趣横生,可见父女之间的默契。一个女儿家自是柔情似水,痴癫有余,而诗人希望女儿少一些痴癫,多一些刚劲。自然过渡到歇拍“愿我王家丑女,无灾无难神仙。”道出诗人对女儿的祈愿。常言说子不嫌母丑,同样,那个父亲说女儿丑呢?这里诗人用反衬手法,以“丑”衬“美”,以“丑”和“美”的鲜明对比,形成强烈反差,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折射出女儿在父亲的心中是何等的美!一个“丑”字,饱含着诗人对女儿无尽的爱怜。诗人远离家乡,远离妻儿,旅居上海,这份牵挂唯有倾吐在文字中,传递到万里之遥的女儿身上。
这首词语言流畅,气脉贯通,情感低回婉转,虽然写对女儿的牵挂,却疏朗有致,毫无沉溺之态,足见大家手笔。
星汉先生的亲情诗,多用口语,诗言生动自然,每每读之,口齿盈香。在“意象”的构思和经营上,诗人把鲜明的意象和醇厚的情感相融合,构成了美好的意境,深化了主题,使作品具有了神韵,从而产生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2015.1.6于子虞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