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把《迟桂花》当神秘小说读

文/ 土城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土城。今天读郁达夫的小说《迟桂花》。

On this narrow path the writer must walk, and he sees the footmarks of Poe always in front of him.

柯南道尔说，在侦探小说这条狭窄的路上，作家们必须往前走，不过他走着走着总会看到爱伦坡的脚印。

爱伦坡是激发许多作家灵感的大师，堪称大师中的大师。王尔德、波德莱尔、儒勒凡尔纳等等都对爱伦坡推崇备至。

我认为，在爱伦坡粉丝名单里或许要添上中国现代作家郁达夫。

《迟桂花》是郁达夫晚期的小说，被誉为是郁达夫在艺术上最精致成熟的小说，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名的抒情小说。但我读《迟桂花》时，脑海里不由自主闪现的一个人就是爱伦坡。

十九世纪美国诗人、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爱伦坡是侦探小说鼻祖、科幻小说先驱，也是恐怖小说大师。他幼年时丧母，父亲出走，被养父带大，童年少有温暖，及长大成人，成为“天才和酒鬼”的合体，晚年备受精神折磨，贫困和疾病交加。

爱伦坡只活了40岁，但他的文学作品成为许多作家的灵感源泉。

爱伦坡的作品，被称为哥特风格，其中掺杂着黑暗、恐怖、厄运、暴力、惊悚、死亡等要素。他的作品富于情感、人格冲突，具有现代主义色彩和神秘主义色彩。他的小说主要是通过第一人称来叙述，看似不加逻辑化地叙事，使用内心独白来表现心理活动。

郁达夫失意苦闷、低沉暗黑的人生经历，“多情和神经质”、“忧郁成疾和宿命论者”的性格特点，都颇有爱伦坡色彩。而《迟桂花》的叙述，也颇有爱伦坡的影子。如果读者调皮一点，完全可以把它当作神秘小说来读。

《迟桂花》的布局，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是一封信，下部分是接到信之后的赴约。

这封信来得十分突然，写信人担心收信人被吓到，一开始就打预防针，“你或者会惊异起来，或者你简直会想不出这发信的翁某是什么人”。两个人有十多年不见了，写信人说，想见收信人，是由于看到收信人的书。这看上去，很像神秘小说的开头，紧张感在写信人和收信人之间展开。

接下来，写信人就开始絮叨往事，从十几年前说起，评论收信人文章的内容，提及他们在东京的故事。这看上去很像是恐怖或神秘小说的铺垫。

信中回忆起他们在东京共同遇到过一个肺病少女，写信的翁则声说，他回国后开始生病，痰里有血丝，脸色苍白，很久不见好。接着，恋爱失败，学业荒废，入山养病，母亲到处求神拜佛，采药求医，过一年，病奇怪地好了。写信人提到自己的妹妹嫁了人。絮叨中，一家人小事不断，妹夫去世，留下妹妹在婆家受气——肺病，血丝，求神拜佛，妹夫去世，等等黑暗元素像极了恐怖或神秘小说的铺垫。

信的后面，翁则声说自己要结婚了，邀请收信人来参加婚礼——作为读者，总感觉要出事，但灾难却迟迟不至。

那么，下部分定要来个大转折吧？

下部分写收信人老郁应邀参加婚礼。前面依然杨柳依依、温情脉脉，直到老郁主动提出去五云山——按恐怖或神秘小说的路数，这明显是个转折的伏笔——恐怖事件要出现了。

大灾难来临前的平静，常常是恐怖小说中的惯用手法。作者继续制造悬念，营造气氛：与翁家莲妹同行时，老郁脑海里浮现出两部外国小说。老郁想到了德国作家延生的《野紫薇爱立喀》（《Die Braune Erika》），和英国作家哈特生摹仿写的《绿阴》（《Green Mansions》）。老郁想到，“两部小说里所描写的，都是一个极可爱的生长在原野里的天真的女性，而女主人公的结果，后来都是不大好的”。结果都是不大好的，这暗示着悲剧将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