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为何见不到桑塔纳？|颜光明旅德专栏
颜光明专栏
VOL 98
论大众汽车
德国为何见不到桑塔纳？
1998年我第一次来到德国就问过当地人。大多数人回答都不知道。不过满街跑的高尔夫却成了德国人的第二身份。后来我去了曾经生产过桑塔纳的埃姆登工厂。那是生产帕萨特工厂。办公楼的大厅里停着一辆白色的甲壳虫，证明这就是一个历史的终结。
2000年，汉诺威世博会。在德国馆看到许多老人都在与一辆甲壳虫合影，还有不少老人坐在甲壳虫展台旁依依不舍。对面就是那辆代表汽车发明的三个轮子的“奔驰1号”。
这是给我留下两个深刻印象的记忆。随着来德国次数多了，有机会深入走进这个汽车的国度，发现德国人是以汽车作为存在感，并融入到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于是，我注意到，如果说高尔夫是德国的国民车的话，那么，甲壳虫则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一
为何这里不收藏一辆桑塔纳？
这是两年前全新桑塔纳在大众“汽车城”（主题汽车公园）举行发布会时国内不少媒体提出的疑问。在这里可以看到大众旗下的历史，也能了解到世界汽车演变的过程。人们通过每个时代的代表车型可以触摸到汽车发展的生命轨迹，将历史激活。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为何没有桑塔纳？这对于中国人来说则是莫大的讽刺。在中国人的心目中，这是一款家喻户晓的车型，为德国大众崛起立下过汗马功劳，一度被当作在华轿车生产的代表。在中国有“神车”之称，创下了保持三十年畅销的奇迹。一代名车竟然在德国汽车博物馆（汽车城）找不到桑塔纳，感到失望。
十八年前，我在埃姆登问过大众的人，他们说产量少，才十几万辆，以后就停产了。这对于更新率很快，新车又层出不尽的德国来说，被遗忘并不是怠慢，而是很自然的事。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款车在德国不叫桑塔纳而是称帕萨特。引进到中国的车型是原帕萨特B2。
难道是我们误解了德国人？也不一定。对德国人来说，这款车在德国并不成功这是事实，就像奥迪A2，尽管是与设想本末倒置（初衷是定位年轻人，实际购买是老年人），但不影响进入“汽车城”的历史博物馆。那么桑塔纳在德国的失败究竟是什么原因？
“德国人喜欢两厢车。”
导游Alexandra Klein告诉我，德国的城市街道小，开两厢车灵活便利。
难道真是这样？
在大众汽车历史博物馆，我终于找到了依据。在桑塔纳之前，也就是帕萨特B1（1972年的EA272 Passat Vorlafer），就是两厢车。那么B2呢？负责接待的Eberhard Kittler先生告诉我，这就是SantanaGL5（桑塔纳）。我说，这不是引进中国的原型车。你这款车是桑塔纳（指老桑），但，这是自动档。Kittlern大为吃惊，马上纠正。“是的，你没有说错。这是我们第一任馆长的车，原型车已经找不到了。”我也大吃一惊，桑塔纳怎么会有自动档？
这是非常珍贵的车型，确实已经找不到了当年引入中国的原型车。只能将馆长的车当作藏品替代了。
二
1998年，在日内瓦湖边，我看到一辆桑塔纳很是兴奋。当场拍了照。弥补了在德国看不到桑塔纳的遗憾。是年，在日内瓦车展上，看到德国大众有不少新车问世，值得的津津乐道的是，在“大众之夜”上，皮尔希是坐着劳斯莱斯登场的，于是在大众集团旗下出现了劳斯莱斯品牌LOGO。由此证明，大众在欧洲同行中的地位并非一般。故有人说，它是汽车龙头老大。虽然两年后劳斯莱斯回到了宝马的手里，但这场“品牌”争夺却成了跨世纪的话题。据此，产生灵感，撰写了“走过历史看大众”这篇稿子。后来被收进多部集子里。
“我们知道桑塔纳在中国非常成功。”
Kittler说，我们感到很自豪，也有很多人来此参观时提到过这款车。
“那你们对这件事又是怎么看的？”
“说明这款车很适合中国的需要。” Kittler的说法并非打动我，倒是他告诉我，他们正在筹划收藏在中国生产过的桑塔纳计划。我说好像有点晚，尤其是对这款车的认识和评价有点滞后了。
这位在我看来还算了解点桑车历史的人，也无奈地说，我们想做，手里没有钱。我说，大众还缺钱？他说，大众汽车博物馆是单独运行的机构，带有公益性的。我说，这件事对于大众在中国的形象和对于历史的意义与你们的甲壳虫有着异曲同工的意思和地位。接着我继续说，你知道桑塔纳有“中国甲壳虫”之称吗？
Kittler表示理解。他说，德国人对于甲壳虫的怀念是源自于血液里的情感，虽然有新的甲壳虫诞生，但不再德国本土生产。人们怀念的还是过去的老的甲壳虫，那是一种怀旧。我说，与你的感觉一样，虽然现在上海大众也生产新桑塔纳，但没有了过去的感觉，就像你们现在看新甲壳从一样。
三
此次来狼堡住在火车站对面的ＩＮＮＳＩＤＥ酒店。这是我见过这里最现代化的一家酒店。不奢华，但有设计感。而且位于市区的交通要道，有都市感。这是我第一次改变了狼堡是个“都市里的村庄”的印象。
穿过车站地下通道就来到米德兰运河畔，对面就是象征着狼堡这座城的标志——大众汽车厂的四根烟囱（大众发电厂），经常出现在世界汽车地标上的建筑。对岸延绵几公里的红砖厂房仍旧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单体汽车厂房，昔日东面的煤、油存储的堆场如今成了业已知名的“大众汽车主题公园”——“汽车城”。朝东面看去，能看到狼堡的最高建筑——大众总部大楼上竖起的ＶＷ的徽标。
就在我望着眼前这座有着７０年历史的汽车工厂出神时，一列满载着大众生产的新车的火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打破了宁静。长长的特制专运货车，一节一节闪过，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在眼前消失，节奏之快，与这座城市的生活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有人告诉我，狼堡工厂每天生产3700辆新车，12万多人的城市有5万人在大众工作。
我在酒店里看到，只有两种颜色——黑与白。其中用于装饰的全部与甲壳虫有关的图片或是甲壳虫的“生活方式”和那个年代的“工作场景”以及“娱乐形式”。这种怀旧，不仅是酒店大堂的布置，还是酒吧和餐厅的背景，甚至酒店的走廊及卧室都是。这倒不觉得厌烦，或者是“滥情”，倒是充满了现代设计的活力，并不肤浅。
当然我会从汽车的角度去想。有汽车城之称的狼堡也真有汽车文化的执迷或疯狂。竟然把甲壳虫和大众工厂的老照片当作了现代设计元素，融入了他们的生活，而不是单个的人，而是集体的，甚至是一座城市的，成为了一种态度和信念的共识。皮尔希说过，他血管里流的是汽油。对于这种疯狂，在大众有这样一句话“出自对汽车的爱”。
从“想想还是小的好”（甲壳虫）到一个“汽车城”（主题公园）的演变，汽车在这里成了有灵魂和意识的意象，如同把沃尔夫斯堡简称为狼堡一样，将狼的图腾换成了汽车。
不是所有的汽车都有灵魂，而有灵魂的汽车是不会死的，不论怎么变化，它都会当作一种精神和图腾溶化在人的血液里，以一种文化的方式表达和诉求，产生意想不到的存在感———鄙视别人的资本。
这就是为什么说“狼堡”是傲慢的原因。甲壳虫能做到这一点并有了新生代高尔夫，我们为何不能让桑塔纳也能图腾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到这里来寻找桑塔纳的原因。结果令人匪夷所思，却又不无所悟。那就是，没有灵魂的汽车造得再多也是白搭。
2016年4月27日
采写于沃尔夫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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