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推广，她让竖琴这件冷门乐器渐成爆款
“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弹好竖琴。参加竖琴夏令营第一天，我就喜欢上这里，喜欢上这几位老师。王老师就像一位魔术师，她能把原本枯燥的曲子变成生动有趣的图画……”
王冠在2021暑期艺术节竖琴夏令营中
这是一位参加“八喜·打开艺术之门”2021暑期艺术节竖琴夏令营的孩子所写的作文，她笔下那位如“魔术师”一般的王老师，是本次竖琴夏令营的艺术总监——中央音乐学院竖琴副教授、前中国交响乐团竖琴首席王冠。至今，“八喜·打开艺术之门”暑期艺术节竖琴夏令营已举办10届。10年间，王冠和她的竖琴教师团队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为孩子们提供了一个竖琴体验平台，使得竖琴这件曾经冷门的乐器，成为“打开艺术之门”暑期艺术节的“爆款”，也为越来越多人打开了一扇领略竖琴之美的大门。
王冠在中山公园音乐堂世界名曲浪漫竖琴音乐会中演奏
泡在音乐中长大
和很多出生在音乐世家的孩子一样，王冠也是从小“泡”在音乐中长大。两岁开始，在乐团担任乐手的父亲就经常带着她一起去排练，性格乖巧的她会坐在旁边安静聆听，不吵不闹。有一次乐队录音，打击乐正好缺一人，父亲就给了她一个锣，叮嘱她说：“一会儿我让你打你就打。”参加录音的女中音歌唱家发现乐团里有这么一个小人儿在打锣，惊讶得不行：“刚才这锣是这么小的孩子打的？打得还挺准！”
3岁半，王冠跟随父亲乐队同事开始学习钢琴。有一次，古筝演奏家、中国音乐学院教授邱大成到王冠所在的幼儿园挑选苗子，一下子挑中了她，让她学习古筝。凭借努力和良好的音乐感觉，王冠学习古筝很顺利，小学四年级时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附小。
当时，竖琴的造价不菲，拥有竖琴的单位和个人非常少，因此学竖琴的学生也非常少。为此，每隔一段时间，学校就会从其他专业中挑选可以学习竖琴的学生，大多数时候挑选的都是钢琴专业的孩子。竖琴演奏家左因教授在选人时发现了刚刚进入附小一年的王冠，她是古筝专业，但从小学习钢琴，具有很好的乐感，一系列条件都令老师很满意。虽然父亲在乐团工作，但母亲对竖琴这件乐器的了解也十分有限，还特地四处打听了一番。正巧王冠的钢琴启蒙老师同时也是乐团里的竖琴演奏家，听到这个消息后特意对王冠的母亲说：“竖琴的音色特别优美，让孩子学吧！”
就这样，10岁的王冠跟随左因教授开启了竖琴学习之旅。因为古筝与竖琴都是带“弦”的乐器，演奏上有一些共通之处，再加上她有钢琴基础，学起竖琴来进步特别快。老师要求怎么练，乖巧听话的王冠都认真去做。老师要求大家慢练，很多同学都不喜欢慢练，觉得“快”才过瘾，而王冠特别听话，老老实实慢练，为此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对于欲速则不达的基本功，慢练提升效果显著，从附小、附中一直到考入中央音乐学院，王冠的专业成绩一直都是最好的。大四期间，还未毕业的王冠考上了中国交响乐团，这对于尚是学生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肯定。以优异的成绩从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毕业后，王冠还取得了中央音乐学院免试研究生资格。
在面临读研还是到国交工作的选择时，命运的转盘为王冠又送来了一个新机会：法国知名竖琴家Isabelle Perrin来到中央音乐学院开设大师班，在大师班上听过王冠的演奏后，希望她能到法国留学，还承诺为她申请法国政府奖学金，这个奖学金每年只会给两名学习艺术的外国学生。这个出国机会让王冠兴奋不已，以当时的条件，国内竖琴演奏的音视频资料非常有限，就连谱子都极为紧缺。竖琴是纯粹的西洋乐器，法国还是竖琴的发源地、兴盛地，可以到法国学习竖琴，无疑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最终，王冠选择追随Isabelle Perrin赴法国巴黎高等音乐师范学院学习，也成为国内首位去法国留学进行系统学习的竖琴演奏家。法国的艺术氛围让王冠领略到谱子之外竖琴演奏的精髓。正如法国导师曾告诉她，竖琴的特点是余音不断，演奏到最后一个音不要骤停。开始她不解，在法国留学后，她体会这可能和语言有很大关系，法语的尾音袅袅，充满着法国人浪漫、慵懒、随意的特点。音乐是另一种语言，各国音乐的特点必然和各国母语特点密不可分。每次触碰到这些细腻、不可言传的演奏窍门和细节，王冠都会为自己得到这次留学机会感到庆幸。毕业时，王冠以“评委一致通过第一名”的最好成绩获得了巴黎高等音乐师范学院的最高文凭——独奏家文凭（Diploma Superieure de Concertiste）。
留学期间，王冠得到了师长朋友等很多人的无私帮助，当地学生的家长还帮助她租房子、举办家庭音乐会，给她营造更多演奏的机会……这些无私的爱与帮助，让她感悟到：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要有好的发展，需要很多人的共同努力。竖琴这件乐器也是如此，只有大家一起努力，共同去做，才能把它发展起来。这让她下定决心，回国后要和同行团结一起，想办法推广、普及、发展竖琴。
王冠在中山公园音乐堂世界名曲浪漫竖琴音乐会中演奏
王冠竖琴独奏《夜莺》
留学法国时，王冠观察到法国学习竖琴的孩子非常多。她问一些家长，为什么送孩子学习竖琴，家长们回答，这是孩子自己的选择。当时她心里不由惊叹：哇，法国的孩子们不仅有根据自己喜好选择学习竖琴的自由，在他们学琴的不同年龄段里，还有不同规格大小的竖琴供选择，真是太幸福了。留学归来，王冠发现中国大众对竖琴的了解依然很少，乐团的乐手即便能听出来竖琴弹得好不好，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了解竖琴通过踏板来呈现音色变化这样的小细节。这让她想推广普及竖琴的想法更为强烈，“竖琴这件乐器，知道的人很少，它那么美，应该有更多人了解它。”她开始思索，如何让国内的孩子甚至是成人，了解、喜欢竖琴，同时还可以有学琴、练琴的机会。
回国后，王冠参加了2009年4月28日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举行的“浪漫之夜——竖琴与长笛的对话音乐会”，与长笛演奏家韩国良合作演出。这也是竖琴首次作为独奏乐器出现在国内音乐会舞台上。这次演出让她了解到中山公园音乐堂“打开艺术之门”暑期项目，她想，要不就做个夏令营吧。2001年，第一届“打开艺术之门”竖琴夏令营开始招生，来了三十多个孩子。一位小朋友体验结束后表示要学习竖琴，家长非常支持，立即买了琴。这个孩子后来连续参加了五六届竖琴夏令营，成为夏令营的“元老”，由营员变成了小助理，后期还当上教小朋友一些简单演奏的小老师。现在，这孩子已经考上大学，报考了和音乐相关的录音工程专业。通过夏令营，很多孩子有机会接触、认识竖琴，甚至走上专业学习道路。有的孩子作为竖琴特长生考上大学，有的孩子还考上了专业音乐院校的竖琴专业。竖琴夏令营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门，带他们认识竖琴这件乐器，并和竖琴结为相伴一生的朋友。回首当年举办竖琴夏令营的初衷，王冠觉得这个初心依然没有改变，“就是想给小朋友们提供一个体验平台，让大家在夏令营中零距离接触、了解竖琴，亲身演奏，与老师直接交流沟通。”
夏令营特邀教师魏恺远为学员讲解踏板竖琴的内部结构
中山公园音乐堂“八喜·打开艺术之门”竖琴夏令营至今已举办到第10届。为保证夏令营的所有营员都有充分的练习时间，并考虑小营员们不同的年龄、身高，王冠今年特意借来31架大、中、小三个规格的竖琴，这么多数量的竖琴同时出现在舞台上，在国内还是首次。今年的竖琴夏令营开设了4个零基础启蒙班和1个重奏进阶班，由王冠担任艺术总监，石琴、黄立雅、孙诗萌、马佳杰、付莉晴、白雪嫄、张馨月、高一竹、焦之樱、孙乐、刘驻颜等竖琴演奏家组成授课教师阵容。夏令营一开团不到一周便报满，其中大部分是5至15岁的小朋友。据中山公园音乐堂“打开艺术之门”项目负责人透露，这几年的竖琴夏令营都十分火爆，家长每次报名都只能靠“抢”。
八喜·打开艺术之门”竖琴夏令营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竖琴夏令营首次创新开设“重奏进阶班”。王冠深知像竖琴这样的大件乐器，受到体积和搬运的限制，学习者平时很难有和别人弹重奏的机会。如今学竖琴的学生越来越多，夏令营的平台可以让竖琴学生体验到和别人一起演奏、合作重奏的乐趣。重奏进阶班不乏云南、深圳、陕西、河北等远道而来的学员，既有专业音乐院校的学生，也有和竖琴夏令营一同成长的学员，有的学员还带动母亲也报名学习竖琴。
在王冠和团队的努力下，竖琴夏令营推广普及取得可喜成效。随着学习人群基数变大，这几年专业学习竖琴的学生数量变多了，而且水平越来越高。专业音乐院校选拔好苗子，再也不需要从其他专业去挑选，这对于竖琴发展来说是非常可喜的变化。
“做些什么”很重要
王冠的外表温婉秀丽，与竖琴浪漫优雅的气质相得益彰。性格安静沉稳的她，其实是一个行动派。比起华丽辞藻，她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做些什么”之上。
在国交担任竖琴演奏首席一段时间后，王冠逐渐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学校教学。从教学来说，除了独奏能力，重奏、合奏、乐队片段演奏能力也很重要，毕竟学校培养的不仅是独奏家，大部分学生以后还是要在乐队里工作。为此，王冠为学生开设了室内乐课和乐队片段课，希望帮助他们培养合作能力，未来可以顺利考入乐团，进入乐队后也可以快速开展工作。除了之前在国交积累的工作经验，王冠坚持在教学之余与国内各个乐团合作，“很多东西只有自己亲身感受，才能真正教给学生。”比如，她会叮嘱学生，乐队排练要养成早去的习惯，去了先调音，然后拿谱子自己先练，把准备工作做在前面；参与室内乐演奏时，要留意其他乐器的特点，比如长笛换气有气口，这时竖琴要学会“等待”。从一开始喜欢自己演奏的畅快感到如今，王冠也很享受教学的过程，每个学生都独一无二，每次教学都可以收获新鲜感，看着学生一路成长，就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在她教导下，其学生多次在国内外竖琴比赛中获奖，包括乌克兰国际竖琴比赛、日本国际竖琴比赛、韩国国际竖琴比赛、新加坡国际竖琴比赛、中国香港国际竖琴比赛、塞尔维亚线上音乐比赛、中国竖琴大赛等。她的毕业生也纷纷考进了中央直属院团或国外知名的音乐学院。与此同时，王冠受邀担任国内外多个竖琴比赛的评委，出任中国竖琴大赛艺术总监，受邀在法国Camac音乐节、国竖琴艺术节上担任独奏音乐会嘉宾等。2017年，世界竖琴大会在香港举办，这是该大会第一次在亚洲举办。作为世界竖琴大会董事会成员，王冠觉得这次应该有中国元素的作品，她特意委约了一部新作，作品以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为蓝本，以竖琴四重奏为演奏形式，受到很多国外竖琴演奏家的关注。她希望，未来可以演奏更多中国作曲家创作的竖琴作品，用音乐这个世界共通的语言，让中国的竖琴演奏更好地走向世界。
在近期赛事中，王冠发现越来越多的中国本土学生在竖琴领域获奖并崭露头角，2020年她主持举办的中国竖琴大赛，收到四百多份参赛视频，体现了竖琴专业教学良好的发展势头。王冠从比赛中还观察到，国内学术型的学生以及优秀的选手，数量和质量都非常喜人，这让忙碌于竖琴普及与专业教学的她感到欣慰。
竖琴的音色优美，但要把它弹好并非易事，它的很多变化音需要靠踏板来完成，本身还受限于张力和强度。如何在竖琴上做出更多突破，探索乐器的更多可能性，是王冠目前努力的方向。2016年1月，她出版了个人独奏专辑《竖琴精典》，这成为国内出版发行的第一张竖琴古典作品专辑。第二张专辑《竖琴重奏作品集》，则是以抒情的室内乐为主，探索竖琴的更多可能性。王冠用自己的努力，让越来越多人了解竖琴、领略竖琴的美。现在，她希望有更多学生可以和她一起探索，成为传播竖琴美的音乐使者。
文 | 陈茴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