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 舒满花：娘心
【赣鄱专栏】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舒满花 / 图：堆糖
我的目光始终关注着你们，哪怕身在千里之外。
——致我的儿子
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刚满十八周岁，在南京读大学。小儿子今年刚满十三周岁，是一名初三的学生。我和老公常年在外打工，两个小孩自小都是跟着爷爷奶奶，我们只有在每年的春节才会与他们相聚，因为聚少离多，所以我们都倍加珍惜这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其余时间，就靠每星期一个电话来了解他们的学习和生活。如果在电话中得知他们一切安好，我的心才踏实，如果听说他们身体有恙或有什么突发状况，那心里的焦急真是无以言表。
还记得小儿子读初一时，我正在嘉兴打工。有一天下午，突然收到老公发来的信息，小儿子的手摔伤了。我的心就像被锥子扎了一样疼，顾不上正是上班时间，火急火燎地拨打公公的电话，想知道详情。可是手机里总传出让我心烦意乱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我隔几分钟就拨打一次，连拨了三次都是如此。我更加焦急，真恨不得身长翅膀立马飞到儿子身旁，去陪伴他，去抚慰他……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同事叫我去食堂吃饭，我心里担心着儿子的伤情，哪有心情去吃饭？哪有胃口去吃饭？心里还有点埋怨公公：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是他的妈妈呀！又为什么老不接电话？
第四次拨打公公的电话，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接了，没有客套话，直奔主题：“孩子的手怎么样了？”言语中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公公说不是很严重，我想他怕我着急，故意轻描淡述，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样了？把实情告知我。”
“是这样的，今天家里下了雨，途途跑去食堂吃饭，脚底滑了一下，双手碰到一块大石头上，两只手都有点骨裂。”公公的声音里透着几许难过。
“有没有带他去好一点的骨科医院去治？有没有拍片，做CT检查？途途（小儿子）人呢？”
“他刚打针回来，正在吃饭。”
“他的手能端碗拿筷子吗？”
“左手严重点不能端碗，右手勉强可以拿筷子。”
我坚持让儿子接电话，问他手是不是疼得厉害，他说稍一动就疼，那一刻我的泪已在眼眶里打转，真恨不能代他受疼。万般无奈，只好安慰他这几天不要去读书了，安心养伤，定时打针吃药，多喝点骨头汤，多吃点三七粉，不要用力，今后走路跑步都要小心。
那一天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脑子里满是儿子双手打着绷带行动不便的样子，还有儿子痛苦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我早上一个电话，晚上一个电话，这时我真希望公公的老人机是智能的，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见儿子，看到他的手。
在公公的悉心照料下，儿子的手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我又担心他的学习，耽误了一个星期没上学，功课肯定落下不少，有没有人帮他补课？他的成绩会不会一落千丈？一连串的担心又让我寝食不安。我千方百计找到小儿子各科老师的电话号码，分别打电话恳求他们在儿子返校后帮忙补习他落下的功课。
去年的冬月，这个小儿子也着实让我着了一回急，晚上九点多正在上班的我突然被老公的一个电话吓懵了：“途途正在县人民医院住院。”我的心一沉，怎么回事？我昨天打电话回去还是好好的，正在火车上的老公也不知具体情况，是儿子的班主任打电话告诉他儿子生病了，我立马挂了老公的电话，赶紧拨通了公公的电话，公公说：“下午途途在上课时觉得胸闷，头晕并发烧，班主任把他送回家了，我马上包了一辆车去县人民医院，现在化验检查结果都没出来，病情也没确诊下来，还在观察之中。”我听说检查结果没出来，什么病也不知道，心里更加着急，我只好让儿子接电话，问他胸前还痛不痛？头还晕不晕？这两天胸前有没有受过外伤？儿子病蔫蔫的回答让我更加揪心：头不晕了，胸前又闷又疼，我这两天没受外伤呀。那到底是什么病呢？心脏病？胃病？肝脏有毛病？还是肺炎？我胡乱猜测着，可每一种假想都让我心惊肉跳，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有一位神医能立马医好儿子的病，解除他的病痛，可惜没有，我除了祈祷上帝保佑他别无它法。我可怜的儿子！那一整晚我都是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回家一趟。
第二天早上，老公风尘仆仆赶到了医院，并告知我儿子的胸不疼了，脸色也不是很差，上午十一点，在漫长的等待中检查结果出来了，是心肌炎，医生说住几天院就没事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的大儿子从小就是个捣蛋鬼，不认真读书，每天就只知道摆弄他的那些玩具，好好的玩具非要拆得七零八散。记得他读二年级时，好几次给他的早餐钱都被他用来买那些卡片、陀螺，水枪，饿得半天没心思上课，跑回家拿东西吃又耽误了学习。老师反映了好几次，还有严重偏食的坏习惯，这不吃，那不吃，以至于每次去体检医生都说缺钙，缺锌，营养不良，看起来比同龄人更瘦更矮，没办法，只好买钙片，买钙、铁、锌、硒给他吃。读四年级时，有一个星期六借口去镇上买学习资料，实际上偷去网吧玩游戏。在外面打工的我们一度担心他的学习，担心他会走上歪路，于是缩短了电话周期，一星期一次的电话变成了三天一次，我和老公轮番在他耳边轰炸，并请出他的大学生表哥表姐来给他灌输读书至上的理念。好在他并非是不可教之徒，慢慢地学习认真了，成绩还可以，最终以年级第二名的成绩小学毕业了。读初中时，我很担心溺爱他的爷爷会给他买智能手机，还好，学校不允许学生有手机，但是他还是偷偷把他爸的旧手机翻出来，偷偷地玩。不仅如此，每个星期天还邀一大帮人来家里玩耍，其中还有女孩子，我们又担心他会误入岐途或陷入早恋，于是每次打电话都是叫他好好学习，认真读书，并许诺：如果考上了重点高中可以考虑给他买部电脑。
大儿子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高中，我们窃喜，可是好景不长，一个学期还没读完，班主任的状就告到了老公那里：“你儿子上课时玩手机。”天哪，上课都要玩手机，这还了得，不但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还影响了别人。气急败坏的老公风尘仆仆地从云南赶到了学校，追问儿子哪来的手机。原来，臭小子又从每月的生活费里省出一部分钱，一个月省四百，省了三个月，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借口是用来查询不会做的习题，实际上呢？天才知道。老公这次是真急了，给儿子下了最后通牒：你真的不想读书是吧？马上去收拾铺盖，今天就给我回家去，我才不勉强你读书。也许是老公雷公般的脸色把儿子吓坏了，也许是儿子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许是我这次的白脸唱得及时：交出手机，写份检讨，下不为例。这场风波最终以儿子深刻的检讨结束。那些天我的白发增添了不少。
儿子读高三了，我一度想回去陪读，去照顾他的生活，让他全力以赴备战高考。但是考虑到家里的经济实力，还是没能去，继续在外打工，每当在电话中听到儿子说早上五点就起床，晚上十一点还在挑灯夜战，那一刻真的很心疼。哎，十年寒窗苦读，只为将来能有个可以自己选择的生活。
考虑到儿子学习时间长，压力大，又怕学校的营养跟不上，于是每个月我都要买两罐学生奶粉寄过去，让他临睡前泡杯奶粉喝，一是加强营养，二是有助于睡眠，并交待公公，儿子每个月回家一次，尽量煮有营养的食物给他吃。
高考倒计时十几天时，我、老公、儿子商议高考时要不要陪考，谁陪。儿子说希望我能陪他，我也真心希望陪他度过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天，给他鼓励,，给他助力，哪怕只是单纯的陪考。可惜那几天我还是没请到假，也恰好那几天老公有空，最终还是他老爸陪他。我只是天天打电话问他想吃什么，让老公尽量满足他，而我心里最关心的话题——考得怎样是一句也不敢提，怕影响他的情绪。
儿子终于上大学了，我们又有了新的担心，听说很多大学生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整天玩游戏，玩扑克，最终不能顺利毕业，还有很多大学生在大学里谈恋爱、同居，结果自己还在花父母的钱却有了“胡闹”的结晶，弄得大学也读不成了。更让人心惊胆颤的是校园网贷，很多大学生因为不正确的消费观而误入网贷，高额的利滚利让学生和家人还不胜还，最后还有丢了性命的。
当我把这些担忧告诉儿子时，儿子的一句戏谑的话让我意识到他真的长大了：“老妈，你要相信你儿子，他很厉害的，他已经长大了，并且也不弱智啊。”我哑然失笑，臭小子，虽说你快满十八岁了，个头已高出我一截，某些方面比我懂得还多，但是在你老妈眼里，你还是那个稚气未退、有点调皮的小男孩，你必须时常听你妈的“唠叨”，不许你左耳进右耳出，这都是金玉良言呐。
其实，担心儿子的不止我和老公，还有他那八十多岁的爷爷。儿子要去大学报到，我和老公都在外地，原本我想让儿子一个人去，借此锻炼一下他独立自主的能力，可是他爷爷放心不下，要亲自送孙子去学校。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大孩子，从未出过远门，去的最远的地方是江西鄱阳——我的娘家，都是随同我们去的，再就是江西上饶他姑姑家，是他爷爷奶奶带他们去的。另一位是个八十有二的老人，要去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南京，我们终究是放心不下。最后权衡，老公也加入了送行的行列，老公这次是两全其美，既做了回慈父——千里送儿上学堂，又当了回孝子——陪老父亲游了南京，当他们一行浩浩荡荡进军南京时，千里之外的我只有一句祝福——一路顺风！旅途愉快！
国庆期间，当大儿子告诉我要回家过节时，我又操心了一回，啰啰嗦嗦叮嘱了一大堆：什么坐车前的晚上早点睡啦，第二天早上早点去候车啦，临出门前检查证件带齐没，车票要保管好，手机要保持有电，转车时注意不要坐错车，睡觉不要睡过头，到家了报平安等等等等。每隔一小时，我就发个信息询问一下他到了哪个站，到了饭点又问他吃饭没，直到最后他发信息报平安，我的心才结束了从南京至婺源的旅行。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致我的母亲
儿子出门，我交待这些话的时候，不由想起了我的母亲。
记得我第一次出远门去福建，母亲一大早就起来煮了碗参汤包蛋（那是我们家乡最好吃的点心）。趁我吃东西的空儿，还特意跑到菩萨庙去为我求平安，然后亲自送我到万年火车站，一路上都在叮嘱我：“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省，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就回家，想家了就常写信回来，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寄去。”边说边流泪，载着我东行的火车已开出了很远，我看见母亲依然在站台上眺望……
当我的第一封信传到母亲手里时，她急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聚精会神地听着二哥读我的信。知道我在外面一切安好时，母亲苍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当她知道我在外面痛经时，帮我四处寻医问药，人家说什么药好，她就买什么药，人家说哪里的医生治这个病在行她就跑去帮我问，并把买来的药一次次寄给我……刚开始到福建时，我饮食不习惯，母亲还寄了一大包家里的小菜给我。那年中秋节时，我说我非常想家，想她老人家，于是母亲又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跑到福建来看我。
养儿方知父母苦，真的啊，我们只有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会明白父母把我们养大成人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操过多少心。
我的父母牵挂着我，我担忧着我的孩子，爱和亲情就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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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舒满花，江西鄱阳人，不被尘染，不随浊流，在有情的世界里静静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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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编：无兮 ETA 张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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