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热烈的喜欢也会被自卑击退”
墓园里的人不是很多,小雨淅沥沥地下着,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小鹿,快过来。”爸爸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
我撑着伞,慢吞吞地走到他旁边。
他按着我的肩膀,和一起蹲在了一座墓碑前,“你瞧瞧,我们的女儿又长大了一岁……”说话间,他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又是同样的话,我耳朵都起茧了,因为爸爸每年如此,我早已司空见惯。
趁着爸爸擦墓碑的空隙,我连忙从他的手掌中脱离出来。
我起身时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有个人跟我爸一样蹲坐在墓碑前。
他怎么一动不动,像个雕塑,好奇怪。我心里疑惑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人身边。
“嘿,在干嘛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在这个地方用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也太尴尬了。
他微微侧过头,瞟了我一眼,慢慢地开了口:“在扫墓。”声音冷冰冰的,就像此刻的天气。
“哦……我也是来扫墓的,你……”我刚准备问“你怎么没打伞”就听见爸爸在叫我的名字。
我丢下一句话:“我爸叫我呢,咱们有缘再见咯!”就快步离开了。
“你干嘛去了?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听着耳边的责备,我往后看去,那人已经不见了。
“好了,爸,我错了嘛,我们回去吧~”我笑着说。
“赵教授,今天有你的讲座啊?你闺女越长越漂亮了呢!”
有人和我爸打招呼,我抱着一摞书跟在他身后,微笑着回应,像极了一个乖乖女。
我把书放在讲台上,抽出我自己的教材就往座位上跑。
刚坐好,我爸就开始讲课了。
我翻开书和笔记本,顺势从笔记本上撕一页,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话:多谢巧巧女侠帮我占座!
写完后,我立马传给隔壁座的巧巧,她看完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我快听课。
课上到一半,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他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赵教授,我睡过头,来晚了。”
我爸推了推眼镜,挥手示意要他进来。他又鞠了个躬,才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来的太晚,座位只有最后几排了。他往后面走的时候正好经过坐在走廊边的我。
我扫了他一眼,咦?这人好像是我在墓园里见到的那个人。
我带着疑问熬到了下课,我爸一走,我就对巧巧说:“你先走,我还有点事。”
看到巧巧作势要开口问我,我急忙催促着她离开。见她转身,我立马往后看了看,他还在。
我抱起课本就往他那里走去。
“嗨,你好啊。”
听见我的声音,他抬起了头,我的心猛地一跳。
之前没看清,原来他长得挺耐看:高挺的鼻梁,忧郁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团迷雾笼罩着,让我想一探究竟。
“你……你是在补笔记吗,我……我可以把我的借给你。”我突然有点紧张,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看了我一眼,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你不记得我了吗?就前几天,我们在墓园见过……”我急了,连忙说道。
“我记得你。”他可真是惜字如金。
“真的吗?”我兴奋极了,“太好啦!我叫赵小鹿,你叫什么名字?”
“顾扬。”
再次见到他,是在学校旁边的咖啡店里。
我刚坐到巧巧对面,就听见有人在叫喊:“喂,姓顾的,你干嘛呢!没长眼睛?东西都倒我身上了!”
我转过头,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结果就看见了站在那里一脸苍白的顾扬。
巧巧说:“这不是顾扬吗?”我示意她别说话。
那人开始说一些十分难听的话。
我一怒之下就站起来冲了过去,把那个嘴巴不干净的人从头到脚狠狠地训了一顿,吓得顾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要不是顾扬拦着,你怕是要把那个人给吃了。”事后巧巧这么跟我说,“真没想到,乖乖女发起飙来这么厉害。”
巧巧还说:“你那么帮人家,肯定别有所图,我有他的微信,推给你。”
我看着她发过来的名片,犹豫了半天,还是加了,没想到直接通过。
第二天,我的桌子上凭空多了一杯奶茶。
巧巧告诉我是顾扬送的,说话时还一脸探究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开始辩解,眼睛却不住地瞟向顾扬坐的那个方向。
巧巧笑着说:“放过你了,快喝,马上要上课了。”
这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回到宿舍,我偷偷翻看他的朋友圈,发现全是关于学术上的问题。
再看看我自己的,全是吃喝玩乐的生活分享。
纠结了半晌,我打开了对话框,发了一句:奶茶很好喝,谢谢。
他秒回,尽管只是一个“嗯”,我兴奋得躺在床上扭来扭去。
我每天都会发早安晚安给顾扬,虽然他很少回复我,但我依旧很开心,巧巧说:“你完了,都说智者不坠入爱河,你已经变成了傻瓜。”
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请问是赵小鹿吗?我是顾扬的室友,他发高烧了,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你的名字,我从别人那里要来了你的电话,你是他女朋友吧,可以来下医院吗?”
接电话时,我正在改论文,而现在,我已经坐在顾扬的旁边。
他那个叫铭子的室友,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你是就是赵教授的女儿吗?听说你爸管的好严,你过来这里他会不会说你啊?你和顾扬是怎么认识的?……”
我正在想怎么回复他,手突然就被紧紧地抓抓住了。
我愣住了,抬眼看到顾扬正看着我,神情中满是温柔。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随即低下头。
刚刚在我身边问东问西的人干笑了两声,一溜烟出了病房。
好安静,就连空气里的灰尘都开始放慢飘荡的速度。
我偷偷做了个深呼吸,笑着说:“顾……顾扬,你醒啦?”
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憋了半天,却说了句:“你回去吧。”然后松开我的手,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眼中的那一丝温柔瞬间消失不见。
我愣了几秒,心里一阵酸涩,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可看到他那个样子,我红了眼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上课,我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笔记本,巧巧吞吞吐吐地告诉我,本子是顾扬送来的,你的那本他说弄丢了,所以又重新抄了一本给你,哎,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本子塞进了书包里。
下课后,等到教室里就剩我和顾扬两个人,我走了过去,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我把笔记本放在他桌上,轻声问:“你放的?”
他沉默不语地坐着,我看到他的手在颤动。
“你说话啊?” 我有些恼火,提高了音量。
他猛地起身,准备走。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生气了,质问他。
他停下动作,过了一会儿,开了口:“随你怎么想,我……我……我要走了。”
我感觉他慌慌张张的,像是在躲避什么。
“顾扬,我喜欢你!”我鼓起勇气对他喊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们在……”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决定把顾扬追到手。
于是,我向别人打听他的作息时间。
每天早起给他买早饭,送到他面前;掐着时间点和他在图书馆偶遇;他因为打工上课迟到了,我也会帮他打掩护。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了。然而,他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巧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说:“没见过这么追人的,你那么优秀,为什么非要找那么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心里填满了他,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和事了。”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
有时候我也会质疑这份喜欢,或许我当初就应该安安心心地陪老赵扫墓的。
那天,我在学校外面买东西,巧巧发了个消息给我:醒醒吧,人家都有女朋友了,我在校门口拍到的。后面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他微笑地看着一个小女生,那样温柔的笑容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收起手机,拼命跑回学校。
刚一进校门,我就碰到了顾扬和他那个小女朋友。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这是你女朋友?”我盯着他,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说,“这次你可别又什么都不说!”
他紧抿着嘴唇,不敢看我,慌忙牵起小女朋友的手,准备往回走。
“顾扬!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直说!”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个星期后,我站在教室门口,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我走到顾扬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说:“顾扬,我能跟你谈谈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转身走出教室,他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走到操场上,我开了口:“我跟老赵商量好了,准备出国。”
说完,我抬头看向天空,等着他说点什么。
然而,顾扬依旧什么也没说,我想了想,继续说:“这些日子打扰你了,虽然你总是那么冷淡……但我不后悔喜欢过你。”
说完我回过头,他就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低着头,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舌尖漫过一丝苦涩,我继续说:“我知道你生活挺困难的,就跟老赵说了,你成绩这么好,他会帮你保研的。”
说完,我绕过他,往教室方向慢慢走去,但是他没有跟上来。
我心里五味杂陈,强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再见了,顾扬。”
顾扬秘密日记:
第一次见她是在赵教授的办公室,教授喊我去送论文,刚好她也在,她就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安静地站在那里。
她微笑着望向我时,我的呼吸乱了节奏。
赵教授的选修课有两堂,我为了她,选择了下午的那堂。
今天在墓园,她的出现让我诧异极了。她主动跟我打招呼,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今天我疯狂补笔记的时候,她过来了,主动借笔记给我,我明明很开心,可不知为什么就不会说话了。
咖啡馆里发生的一切让我彻底退缩了,曾经的朋友骂我没爸没妈,又穷又怂,不配活着。
我想反驳他,但我不敢惹麻烦,他是个富二代,我惹不起。
她却冲了过来,她看起来那么瘦小,却还挡在我前面,为我抱不平。
看着她被气得红彤彤的脸,我的心里一阵柔软,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值得更好的人来喜欢。
我不仅要负担两个刚上小学的弟弟,还要还父亲生前欠下的债,她若是和我在一起,除了吃苦,还要受气。而赵教授是我最敬佩的人,听说他十分宠爱这个女儿,他不会同意我和她在一起的。
于是,我开始避免与她有交集,尽管她是那么的热情,热情到让我觉得有那么一刻她是属于我的。
她最终还是向我表白了,我既欣喜又痛苦,我除了沉默,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今天她误会我和我表妹了,这样也好。
赵教授对我说,他愿意免费给我保研。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我的日子就快要熬出头了!我的生活也会好起来的。
我决定等我保研的事情尘埃落定,就跟她坦白。
今天她告诉我,她要出国了。
她还告诉我保研的事是她跟赵教授说的,这两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我颤抖,让我无地自容。
原来我以为的未来,是她给的。
END
☉一只柚子,一个喜欢用文字来表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