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春耕 / 文：吴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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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春耕

作者：吴瑞宗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一声春雷唤醒了泥土中蛰居已久的生命，触发了农家蓄意待耕的激情。惊蛰，一个催人奋进的节气到来了。

悠闲了一个冬季的人们，早早就把春耕的犁铧擦得铮亮，牲口的绳套拴挂利索，老牛的草料中早些日子就已经开始添加煮熟了的黄豆。

人们等待着、期盼着，准备把攒足了一个冬季的劲头，尽情地挥洒在那片充满了希望的大地上。

天刚蒙蒙亮，勤劳的乡亲们就来到耕作的地块，用锨撅刨翻好地头和地边，平整好待耕的土地。

待炊烟袅袅升起，在鸟儿欢快的鸣唱中，擦把热汗，高昂起黑红的脸堂赶回家吃早饭。太阳露出红红的笑脸时，乡亲们纷纷奔出家门，牵牛荷犁，开始了一天的耕作。

地头，犁把式插好木犁，挂上牛套，搓一根喇叭形老旱烟点上，一甩长长的皮鞭脆响，老黄牛“哞——”的一声欢叫，后臀鼓劲，前腿下拱，沿着犁把式瞅准的墒沟笔直前行，瞬间，黑色泛油的泥土翻着犁花苏醒过来。

富有经验的犁把式把长鞭挂在肩头，娴熟的左右扶动着木把，嘴里不时发出“嘚、嘚”的指令。听话的黄牛早已经熟悉了自己的活路，不需吆喝，拉动木犁奋勇直前。

沉睡了许久的一片片泥土苏醒了，藏匿于泥土中沉睡的小虫和小草在犁铧的召唤中也醒了过来，饱尝着春的气息，焕发着属于自己的勃勃生机。

满眼油光的土地，享受着泥土的气息，犁把式有些微醉了。任凭老牛一直不懈地努力，美滋滋的犁把式也不时地一手扶把，一手揺起长鞭甩个炸响，嘴里“嘚嘚、呃呃”地吆喝几嗓子。

那时的我，和小伙伴跟在木犁的后边，甩掉破了洞的布鞋，赤脚奔跑在新翻起的泥土上，踏着松软的土地，脚底凉丝丝的舒服，我们尽情的撒着欢，在新翻起的泥土上翻滚打闹着。

抢拾一把茅草根，用沾满泥土的小手捋一捋就填入期待的嘴巴里，品尝着带有泥土气息的甜丝丝味道，尽情享受那苦涩童年中的甘甜。

咀嚼够了甜丝丝的茅草根，伙伴们又开始了一场“斗茅根”的决战。游戏是两个人对决，各自挑选出自己手里最粗壮的茅草根，两根茅草根套住使劲拉扯，断者为输，输者手中的茅草根归胜利者所有。

这些现代的孩子不屑一顾的简单游戏，在那个时候，给了我们太多的乐趣，记得大刚用一根半干疲软的茅草根赢走了成子手里的一大把，成子埋怨大刚耍赖，两个平时亲密的小伙伴在松软的田地里摔起了跤。

童年的我们虽然没有现在孩子的娱乐，但这些充满着浓浓泥土味的游戏，同样让我们乏味的童年里充满了无限的快乐。

新翻起的泥土里，胖胖的豆虫再也藏不住那慵懒的身躯，经过一个冬蛰的豆虫肚子里干干净净，浑身蓄满了蛋白质的营养，用油一炸，黄澄澄的颜色，酥脆喷香。

犁把式大爷“一个，又一个”夸张的喊声，吸引着我们三四个满身泥土的“小土蛋”跟在耕犁的后边撒欢地跑。

一个个争抢着翻出泥土的豆虫，满是泥土的小手，抓着胖呦呦的豆虫塞进衣服的口袋，回家煎熟，给辛劳的父亲喝一碗解乏的烧酒，也能让清贫的家人享受一顿难得的腥荤。

春日的暖阳渐偏南方，黄牛的鼻孔“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来越大，该让牛休息一会了。犁把式大爷卸下牛套，松开牛的缰绳，牛会安静地趴在新耕的墒沟里，一边享受着泥土的清凉，一边慢慢地倒嚼着反刍上来的草料。

犁把式大爷擦擦脸上的汗水，盘腿坐在地头，麻利的卷一根喇叭旱烟点上，深深的吸一口，眯着眼睛慢慢的吐出来，灰白的烟雾缭绕在满是胡茬的脸庞，又随着柔和的春风飘散而去，似乎带走了大半晌的劳累和疲惫。

长长吐出一口烟，犁把式大爷拿起了我们羡慕已久的长鞭，黑黑的脸上溢满着笑容:来，小子们，一个豆虫，换甩鞭子一下。

我们摸摸胀鼓鼓的小口袋，看看大爷甩的“啪啪”响的长鞭，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纷纷拿出口袋里的豆虫来，交换大爷的长鞭玩。

最后，我们玩到尽兴，大爷从我们每个人的手里得到三两个豆虫就说:够了，够了，够我回家喝一壶烧酒就行。

玩够了，跑累了，在荒圲上划拉一簇干草，拾几把干柴，向犁把式大爷讨来火种点燃。

每个人凑上三个五个的豆虫，扔进燃烧的火堆里，蜷缩不动的豆虫一进火里，便激烈地扭动翻滚起来，然后就掉进灰烬里任凭柴火烘烤。

一会的功夫，鼓胀的豆虫发出“噗、噗”的放气声，一股烤肉的香味带着蒸熟鸡蛋的气息弥漫开来。

豆虫烧熟了，一个比较大点的伙伴就用一根树枝从灰烬里扒拉出来，再按照每个人凑上的数量如数分给大家，待查证对每人的数量后，一顿最原始的烧烤大宴才正式开席。

小伙伴们吃着烧糊的豆虫，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相互看着对方满是泥土和抹黑的小脸，扬起头欢快地大笑起来。童真的欢笑在和煦的春风里弥漫着，和着新翻出的泥土气息飘散在这片充满着希望的大地上。

在犁把式醉态的吆喝声中，犁铧唤醒了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土地，渐暖的春风把大地蜕变成一片喧沸热闹的绿野。

田地间播下的一粒粒种子，历经春雨的滋润，在暖洋洋的春光里，一棵棵嫩芽开始发力、冒头，舒展着不可抑制的生命力量。

如今，童年的春耕离我已经久远，但每每到了春天，它又能重新回到我的眼前。无数次的梦里，我沐浴着春风，赤脚奔跑在新翻起的土地上，享受着脚底下泥土的清凉，回眸深深的脚印踩出的写意图案，尽情的品味着着泥土的芳香。

又是一个明媚的春天，我真想再回到那一片土地的怀抱，吃一回烧糊的豆虫，嚼一次甘甜的茅草根，替犁把式大爷卷一支喇叭形的旱烟，甩一下他那长长的赶牛鞭。

2018年3月6日

作者简介：

吴瑞宗，山东昌乐人，1964年出生，多年从事企业管理工作，业余时间喜欢读书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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