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意大利（15）

罗马是最值得闲逛的城市，随处都是惊喜。

我住的地方离圣乔万尼教堂不远，它是罗马第二大教堂。规模比圣彼得教堂小，却是历史上首个基督教堂。君士坦丁大帝修建并赠给教廷，门廊中有他的雕像。1929年教皇在这里与墨索里尼签订《拉特拉诺条约》，承认梵蒂冈成为独立的国家。内部有令人震撼的天棚，藏着圣彼得和圣保罗的头骨。街对面还有一个教堂，门外有荷枪实弹的军人站岗，门内是三架楼梯。信徒从右侧楼梯跪着上去，再从中间楼梯走着下来，后来才知道这条有28级台阶的“神圣楼梯”是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前曾走过的，从耶路撒冷运来。

踏进万神殿时，巧遇合唱团在歌唱。歌声阵阵，升上穹顶，迎接从天窗投下的一道光。美是力量，超越言语、行为、王朝乃至宗教。从众神的罗马到天主的罗马，神都被打败了，它依然屹立。哈德良大帝的设计和混凝土的应用使万神殿成为建筑史上的奇迹，拜占庭穹顶、文艺复兴穹顶都能看到它的影子。一旁的神庙遗址圣母堂值得一看，哥特式的建筑、文艺复兴的雕塑和巴洛克式的装修融合无间，菲利皮诺·利比的圣母壁画和米开朗基罗的耶稣雕塑汇聚一堂，共同见证罗马建筑的发展。文明在传承中进步，每个时代都未虚度。

通往特沃纳广场的路完全是巴洛克艺术巡礼。圣王路易堂有卡拉瓦乔的杰作，投币照明后才能品味其中光影明暗的戏剧化处理，由此开启巴洛克画派。圣伊芙教堂如波浪般盘旋而上的屋顶，圣艾格尼丝教堂起伏曲折的门墙，都展现着巴洛克建筑突破了文艺复兴纯几何的设计理念。贝尼尼将巴洛克艺术推上巅峰，特沃纳广场上的四河喷泉就是他的杰作。巴洛克艺术起初是被嘲笑的对象，但当它在绘画、雕塑、建筑、直至城市营造方面蔚然成风时，便成为了时代的审美。在美的历史上，每次进步，都是批判。

走过瓜果飘香的鲜花广场，在这里布鲁诺为科学献身；登上台伯河左岸的甲尼可洛山，在那里圣彼得殉教而死。献给圣彼得的坦比哀多礼拜堂，不起眼地坐落在蒙托利欧修道院的侧院里，却是文艺复兴建筑的典范，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伦敦圣保罗大教堂、巴黎先贤祠、华盛顿议会山都从中获得灵感。山上还有喷泉，水量极大，水声轰响，游客都在这儿泡泡脚，舒缓步行的辛苦。山顶的加里波第广场可以眺望罗马，思绪不由飞过那些著名的屋顶，想到为这座城市贡献荣光的先贤。

面对文化遗产，可以珍存博物馆，也可以继续使用。马切罗剧场是缩小版的斗兽场，它先被改成贵族住宅，如今则是公寓。科斯梅丁圣母堂的真理之口非常著名，被视为古代测谎仪，实际上只是古罗马下水道的盖子。安杰利圣母教堂原是古罗马浴室遗址，米开朗基罗将其改造为光线充沛的教堂，大门上的现代雕塑更是亮点。更多的古物还在博物馆，马西莫宫可以看到罗马的雕塑、壁画、马赛克等，我最喜欢的是一副石棺，玲珑剔透，极为罕见。

罗马人的心中，波波罗门才是城市的正门。大门内，椭圆形的广场，放射型的街道，正中的方尖碑，对面的姐妹教堂，夕阳下的一切显得那么美。广场旁的坡道可登平乔山，山上是个大公园，别墅、博物馆、湖泊掩映在花树间，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我来这里看夕阳，沿着山崖边一路都是好角度，可以一直走到西班牙广场。太阳落山，光芒仍在，碧蓝的天幕下，我选了家可以看到整个西班牙广场的饭店落座，如此疯狂行走的一天，必须犒赏自己一下。吃着匹萨、意面，听着广场上的音乐，想着看到的景物，感觉一切辛苦都很值得。

夜色中，虽然累，还得继续走一段，因为灯光中的喷泉更美，不得不看。波利宫前的大许愿池在修，看不到；幸好巴贝里尼广场上的贝尼尼小许愿池还在，那蓝色的一池水可真动人，不枉我来此一遭。旁边的蜜蜂温泉也是贝尼尼的作品，罗马市民最爱这泉水，我也忍不住尝上一口，还真有点甜。饮水思源，感谢罗马，对于热爱建筑和艺术的我来说，行走在这座城市，是最美好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