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国之黄河(10)
从三边来银川的一路都是荒野戈壁,直到离城三十里外遇到黄河,看到不清澈也不浑黄的河水,看到河岸边的婆娑的芦苇、柳林,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走进塞上湖城,融入高楼、街市、人流,我甚至还在问自己,这是一座真实的西部城市吗?
10、银川
小时候吃过银川的大米,颗粒晶莹饱满,咀嚼齿颊留香,堪称中国最好的大米,这也成为我对银川最初的兴趣所在。如今走在银川的大街上,看到微缩版的“天安门”广场更觉有趣。回汉的标志就是人们头上的帽子,跟着小白帽的指引我走进南关清真大寺的拱门。我迷恋清真寺的洁净,无人的净房中弊旧的水壶都排列整齐。阿拉伯文优美的线条在匾额上,在墙壁上,在书页上,也在我的眼里和信徒的心中。
在成为回族城市之前,银川属于党项人,是西夏国的首都兴庆府。承天寺塔或许是城中仅存的西夏遗迹,为西夏皇太后莫藏氏修建。先有塔再有寺,寺庙早已面目全非,充做宁夏博物馆,而塔依然矗立,绿色的塔刹别有风味。顺着塔内的木梯盘旋而上,我努力将宁夏看得更真切些。西夏人信奉佛教,在莫高窟、榆林窟我都看到西夏的洞窟,画工优美,特别喜用绿色。
银川城外,贺兰山下,西夏王陵就在那里。在正午炽烈的骄阳下,我来到3号陵,是现存9座王陵中最大的一座,据称墓主为李元昊,是西夏武功第一的君王。西夏王陵的建筑格局与汉地似是而非,也有城墙、神道、碑亭、献殿和陵台,但每一处建筑都有别出心裁之处,比如陵门是阙不是门,托碑的不是贔屃而是男女石人,献殿、陵台不在一条直线上等等。汉地君王的封土不过是一掊黄土,而西夏王陵则在封土之外建有木构楼阁。岁月早已将不同磨灭,我眼前所见仍是一堆堆的黄土而已。王陵周围环绕着贵族陪葬墓,如今也只是大大小小的土包,只有湛蓝天幕下的贺兰山,群峰隐隐,卓然挺立。
不仅西夏王陵建得古怪,西夏文字也很奇异,横竖撇捺完全如汉字一般,但攒在一起却完全不认识,若非武威发现的《重修护国寺感应塔碑》,石碑两面分别有对应的汉字和西夏文,这天书也无法被破解。凡是特异之物,生命力也不长,西夏文明如昙花一现,并未对周边或后世有太大的影响。
宁夏的历史还可以追溯到更远,我在博物馆看到部分贺兰山的岩画,或人或兽,有牛有鹿,还有太阳人面的图形。线条粗旷,场景生动。这说明贺兰山自古就有人迹,它遮挡着西北来的寒风,环护着黄河滩的水草,亦农亦牧,滋养着丰富多元的文化。
回思西夏党项人的文化历史,感觉这种似是而非地模仿和苦心孤诣地差异,都体现出在夹缝中的西夏王朝的独特心理。一个民族要真正屹立,独特的文化是必须的,西夏王朝能有此觉悟,也不愧为一代枭雄。不过枭雄只能是枭雄,没有源流的文化很快干涸,党项族蓦然消失于民族之林。联想到另一个消失的民族,拓跋鲜卑,自北魏孝文帝全心向汉,着汉服,用汉字,取汉姓,没过多少年,整个民族泯然无踪。相对而言,汉文化渊源流长,从未断绝,不断融合着其它民族,这种兼收并蓄的能力实在令我好奇,就像眼前的黄河一般历经千折百回依然滔滔向前,希望我在黄河之旅中能找到一丝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