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西葡（16）

二十一、杜罗河谷

早晨的杜罗河有薄薄的雾，我乘坐公交再次前往波尔图老城。第一件事是去邮局（CTT）买高速电子计费卡，去里斯本方向的许多高速路段都会用到。昨日走过的道路，今日再走，感觉又有不同，会在意沿途所见，不似昨日直奔目的地。路边发现小米专卖店，颇有他乡遇故知的快乐。经过网红的Majestic Cafe时，门口已排起长队，看看时间，刚过九点，咖啡店才开门。不得不说咖啡馆的营销很成功，比如波尔图最浪漫的咖啡馆，比如JK罗林为写《哈里波特魔法石》寻找灵感之地等等。其实JK罗林在波尔图的两年（92-93年），闪婚、生女、离婚，一地鸡毛，哪有心情构思小说？曾去过爱丁堡的大象咖啡馆，那才是JK罗林穷困潦倒时创造哈里波特之处。葡萄牙邮政ctt用鲜红的色标，比较好找，和国内一样取号排队买卡，还算方便。今日的旅途不长，时间还有，我补去几个景点。卡尔莫教堂的侧壁有宏大的瓷版画，幅面远超圣本笃火车站。描绘教士布施某种特殊标记圣物的场景，标记为山上十字架与三颗星，似乎正是卡尔莫教堂的标志，我不懂含义。其实这里是两幢紧邻的教堂——卡尔莫教堂和更加古老的加尔莫德教堂，只有加尔莫德教堂开着门，我便入内参观，有辉煌的金漆木雕，感觉比圣方济各堂还华美。步行穿过小广场，就是罗莱书店，同样网红的厉害，排的队伍更长，自然是放弃。幸好旁边的教士教堂和教士塔不用排队，我便路过大概一看。教堂无甚特别，教士塔算是波尔图的制高点之一，在河边就能看到，突兀地耸立于老城重重屋顶之上，如灯塔，如火炬。到此，我的波尔图之行便结束了。回到民宿，取车取行李，开始我今日真正的旅程。

一路开到拉梅古，是座葡萄园环绕的小城，这里的雷梅迪奥斯教堂（Our Lady of Remedies Sanctuary）有长长的巴洛克台阶，可与布拉加的山上耶稣朝圣所大台阶齐名。我直接将车开到山顶，然后沿台阶而下参观。这条台阶直通山脚，笔直且长，没有太多的雕塑、喷泉装饰，也没有设置苦路小礼拜堂，就是简单纯粹的一道台阶。主题则是圣母，用每一层的瓷版画讲述圣母的故事。欣赏台阶最好的角度还是在山脚，那里有长长的广场，直达镇中心。从广场回望大台阶，破开满山绿林，长梯直入云天，庄严壮观。从山脚我打车上山，省下时间转转教堂内部，比较简单，并无特别。

波尔图、拉梅古都是杜罗河两岸的城镇，而杜罗河最美的一段则在中上游的佩苏达雷瓜Regua到皮尼扬Pinhao之间。自从游过莱茵河谷和多瑙河谷之后，我便爱上欧洲的河谷行。这几处也很相似，都是葡萄酒乡，都有许多古迹。河谷种植葡萄是环境气候使然，通常思维近河则水多，其实不然，河谷因为蒸发量远大于降水量，往往干热，而且多山少地，不适合种粮食，更适合种葡萄。葡萄酒是重要的财富之源，钱多的地方人就多，留下的古迹肯定也多。通过无数代人的努力耕耘，河谷酒乡往往山水美好，适合旅行。欧洲的几条河谷，不少人会选择游轮游，轻轻松松欣赏两岸风光，我更喜欢自驾游，快速便捷。沿着河谷而行，见到风景好处，就停下车，看一看，拍一拍，很舒服，很自在。一路都是酒厂，但很少开门迎客，酿好的波特酒大多运往波尔图销售。一路都是梯田，河谷两岸的山不高，缓缓的，圆圆的，不知经过几代人的独立，开辟为连绵不断的梯田种植葡萄，粗糙沙砾的土质让葡萄有了独特的滋味。Douro在葡萄牙语中有“黄金”的意思，想来就是形容沿岸金碧辉煌的葡萄园吧，这可是源源不断的液体黄金。

皮尼扬是游轮可至的最上游，小镇不大，却极热闹，我一路找不到停车位，直到码头边才得着空。恰巧赶上最后一班游船，自然要坐一程。荡漾在水上，看景不费力，日影已斜，光线渐好，最适合拍照。山重水复，往来游船，农庄阡陌，水鸟垂杨，都入画来。船游大约一个多小时，行不多远，但对于杜罗河谷已足够，这里的风景与人文比起莱茵河、多瑙河都有距离，亮点不多，浅尝即可。从船上看皮尼扬小镇，别有风姿，苍天碧水绿谷间一抹白色的小镇，斜阳正好，格外耀目。小镇还有处火车站，也有漂亮的瓷版画，与波尔图看到的辉煌史诗不同，这里的瓷版画题材清新写实，正是人们种植、采摘、酿造、运送葡萄酒的过程，还有附近的山水风景，如同这段山谷的简介，不妨停下来看一看。

今夜我就住在河边的农庄，从皮尼扬离开还需要开一段路。山谷日落的早，原打算一气开到。奈何夕阳点石成金，步步是景，我只得停了又停，看了再看，实在是看不够也拍不够。山的弧线，水的弯度在光影下成为无限延长的戏剧舞台，主角就是一行行的葡萄，它们顺着山水之势，跌宕起伏，一咏三叹，宛若悠扬的合唱，经久不息，回荡山谷。最后的一段路又窄又险，是半山上开出的便道，一半倚山，一半临河，只容一辆车通过，路边还没有护栏，还好路上没车，容我缓缓前行。恰在此时日落，我又没忍住，找到一处缝隙停好车，抓紧再拍两张。草木华滋，山路蜿蜒，我一个人站在山边看日落，有种说不出的欣喜与温暖。回首而望，背影长长，不由想起这些年走过的路，真是说不出的幸运和丰富。人生终是条寂寞的路，即便如此，也要走的坚定，走的精彩。

在落日余晖中，终于赶到我要留宿的山村农庄。迎接我的是爬满露台的牵牛花和卧于阶上的小花猫。村居是不需要办理登记手续的，主人帮我把行李搬进房间就算入住。我定的是河景房，推开窗户，果然能见到一角河湾，还挂着淡淡的晚霞。我放下行李不去收拾，就这么看着霞光由橙转紫，看着弯月摸上天边，看着两岸房舍依稀亮起灯来。轻轻地响起敲门声，原来是主人唤我晚餐。

小小的村居只有三间客房，今夜住满，一对老夫妻来自美国，一对中年人来自荷兰，再加一个我。男主人侍酒，女主人烧菜，颇有家宴的味道。开胃的是蘑菇、橄榄和面包，前菜为自家菜园的生菜和番茄，主菜是烤火鸡配米饭、土豆与苹果酱，米饭好像拌着烤鸡的油，吃起来特别香。在这里肯定少不了葡萄酒，是主人家自己的葡萄，请酒厂酿的红酒，味道还不错。美国老夫妻很健谈，在他们的带动下，吃甜点的时候所有客人都聚在了一桌，巧克力蛋糕和波特酒助长着大家的谈兴，我也是此程第一次与别人边吃边聊，天南海北，后来男女主人也加入进来，直到很晚，尽欢而散。我在旅途甚少与人交流，今晚是难得的体验，不由让我对这间民宿的评价多加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