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乾州蕞娃:书包的故事
书包的故事
乾州蕞娃
一九八四年,我六岁了,因为家里地多,父母忙于农活,没有人照顾我,为了干活方便,也为了我不再受罪(我在文章中详细叙述了我当时的傻样子),便把我送到了学校。但那时候学校规定要上一年级必须先读一年学前班或者年满七周岁,没办法,父亲给人家好话说尽,老师终于同意暂时把我收下,如果不听话、不懂事还要退回去。
要上学,就必须有书包。那时候的学生书包有两种,一种是从市场上卖的绿色军用书包(仿制的),一种是家人缝制的。军用书包是单肩的,可背可挎;缝制的书包和现在的购物袋差不多,开口的,有两条细长带子,一般斜挎在肩上。
我的书包是母亲缝制的,但却不同于一般人,书包有里有面是双层的。更为特殊的是,母亲在书包的中间用碎布片缝制了一组几何图案。她把不同花色的碎布片剪成大小相同的三角形,四个三角形凑成一个正方形,小正方形凑在一起又变成了一个大正方形。整个书包经过这种碎布片做成的图案一装饰,立马变得与众不同。我的书包虽不是买的,但也吸引了众多羡慕的目光。这个书包让我风光了一阵子。
书包的样子大概是图一的样子,图案则和图二很相似,不过没有这样鲜艳。
现在想起来这个图案有点像百衲衣。查阅相关资料时,看到了叶大春的《百衲衣》,文章中写到“故乡风俗:常生病遭灾的小孩,须吃千家饭,穿百衲衣,方能祛病化灾长命百岁。”叶大春是武汉人,母亲是商州山阳县人,地近湖北,是否受湖北风俗的影响,也未可知。我虽不太生病,但母亲也许是借这种形式来表达自己对孩子深深的爱意。
后来,有一次自己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疯玩的时候,不小心把书包挂烂了。看着漂亮的书包扯开的大口子,我吓得不敢回家,一个人在外边胡乱转,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慢腾腾地回到家里。母亲关心的问我干什么去了。我却哇地一声哭了,母亲也吓了一跳,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我娃不哭,我娃不哭,你给妈说到底是咋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哼哧了半天,才告诉母亲我把书包弄烂了。母亲听了,摸着我的头说,“军娃,书包烂了不要紧,妈给你补”。第二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我发现书包已经补好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晚母亲很晚才睡觉的。因为她给我补了书包后,还纳了半天鞋底子。母亲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干活,不是搓棉条、纺线,就是纳底子、上鞋。
那时候,农村妇女真的很可怜,除了要做一日两餐外(家里如果没有老人就不专门做晚饭,吃些馒头或者中午的剩饭就可以),还要和男人们一起下地干活,几乎一天忙个浑浑子。早上起来,要烧水做饭、洗锅喂猪,吃完饭和男人一起下地干农活,中午回到家再烧锅做饭,下午再继续干活。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做活计,一家人穿的戴的都要从她们手上经过。
曾经听父母亲说过,在食粮紧张的时候,妇女们的手织工艺就成了一家人的救命稻草。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男人们就会拿了女人织的土织布或旧衣服到山里(南下到秦岭南山一带,北上永寿彬县一带)换来粮食。山区不种棉花,妇女不会纺线织布,缝纫的技艺也比关中妇女差;但山区人少地多,粮食反而比关中充裕。于是,就有了这种物物交换的民间交易。
还有一种是用细粮换粗粮,大多是用小麦换玉米或其他杂粮,具体的兑换比例不固定,因时因人因地而异。那时候为了拉住命,为了肚子不空,已经啥都不计较了。
最后一种形式叫做接粮,是在这些地区赊借粮食,这个必须在当地有熟人担保才可以,一般是斤对斤,甚至是斤二两、斤半换一斤,虽说有些吃亏,但在大家食粮都很紧张的情况下,能接到粮食,能拉住命就很不错了,不敢再弹嫌,再弹嫌就没命了。
当然,这换粮食(也叫搞粮)也不像我们今天说的这样简单,不说长途跋涉的艰辛,就说这其中要经历的各种关卡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那几乎是冒着生命的危险进行的。当时是禁止农民私下里的粮食交易的,一旦被民兵干部发现,那就惹下了大麻烦,轻则批评教育,重则没收粮食。礼泉县著名作家马腾驰先生曾在《背粮》一文中详细记录了他祖父南下背粮的情景。这里不再赘述。
上三四年级的时候,家庭经济情况好了,我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军用书包。后来自己上初中、上乾师也换过多个书包,书包的款式和质量越来越好,但自己却没有多少印象了。直到三年乾师毕业的时候,自己被评为“优秀实习生”,奖品为一个砖红色的双肩背包,才让我高兴了一阵子。
记下这段故事,算是对母亲的怀念,也是对自己的鞭策,人生路上,再苦再累,我们都要挺直脊梁,咬紧牙关,一步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