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从教室到住所的路都要走上好几遍,不经意间,就瞥见了它,一身朴素的淡黄色,几片简单明净的花瓣,当然,我无法叫出它的名字。
和高大的香樟并肩站在一起,但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会关注到它,因为它实在是太渺小了,太不起眼了,就连那棵巨硕大的香樟在靠近泥土的根部上长出的一小块青苔,都比它要显眼一些。然而,作为盛开在深秋里的一朵如此矮小的花,似乎毫不在意这一切,它自信而又旁若无人地,在微风中起舞,在阳光中摇曳,在安静的夜色中发出淡淡的微光。
我相信它也发现并注视到我,或是顺着我一次次投向它的目光,或是渐渐感受到我心中偶尔涌动的为它写诗的念头。我相信它一定也发现了我沉默着低头走过时的疲惫,发现了我和它一样的平凡而朴素的模样,甚至,在我从不曾放慢的匆匆步履中,发现了和它一样的勇气和力量。
是的,我和它都不得不承认,世上必定有许许多多的花,或自带有别于我们的天赋与毅力,或生长在更加起眼的地方,或享受着更充足的阳光和雨露,或被恰到好处的清风教会很多支优美动人的舞蹈,而成为熠熠生辉的主角。它们会在欢欣中更恣意的绽放,众星捧月一般,接受足够多的带着赞美与歆羡的注目礼,就像舞台上高歌起舞的明星,像在众人面前接受荣誉与鲜花的赢家。“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酸甜苦辣里依然执着”,一句歌词里有道不完的人生苍凉。我们都是装点这个世界的人,更多如你如我的人会是台下的鼓掌者,带着一张镜头里模糊的脸,作为配角和背景置身于盛大的场面,为光彩夺目的主角喝彩,被喧嚣激昂的乐声感染,最后,在落幕的时分被人潮裹挟着失落地退场,转身走进自己的寂寥与苍茫之中,继续做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但是你听,无数朵小花会用最动情的嗓音喊出烂漫的春天,它们最细微的声音汇聚起来,便可以讲述整个人间之美。每一朵努力开放的小花,花瓣上一定深藏着与时光对抗的勇敢,每一条细细的花纹里,一定都流淌着一条生命的小河,在斑斓的阳光下,在细碎的夜色中,哗然而起的水声唤醒无数个振翅欲飞的梦。
如今,我喜欢用更细致的目光去观察经常沉默寡言的孩子,喜欢看他们在教室里明亮的灯光下,冥思苦想的样子,喜欢看他们在读到试卷上那个不怎么理想的分数时,瞬间的低头沮丧,很快,眼睛里又重新泛起不屈的光,喜欢看他们在灿烂的阳光下,认真地呈现课间操的每一个动作,高高地踢腿,用力地舒展开手臂。我喜欢用父亲般的语气和表情,一次次告诉坐在讲台下稚气未脱的小花们,你要努力地绽放,要快乐地起舞,总有一天有人会注意到你,有风和光会追着你,让你成为美丽发光的主角。
每一天,我依然在路过这一朵小花,就像路过另一个自己,路过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朋友,路过那些黯淡却从未沉沦的过往,路过在如墨夜色中游来弋去的梦境。我知道,这一朵花和所有的花一样最终都会有凋零的命运,但是大地的日记本里,会留下关于它的诗句。
无须妄自菲薄,无须同草木争抢温暖,在时间的皱纹里,在光阴的史册里,每一朵花都可以拥有值得被赞颂与记录的美。那么,请向这样的一朵花致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