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以后,我就是父亲的肩膀
以后,我就是父亲的肩膀
文:微儿
父亲老了,我一直不肯相信,就像今天儿子从不相信我也会老一样。但是,我知道,我的父亲,我引以为傲并且在三十多年前一直依靠的肩膀,如今,变得如此瘦弱。
我有两个礼拜没有回家,父亲电话追过来,问我怎么这么久不回去。我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以往我是随性的,想起来就回家看看,事多懒惰的时候就久不回去。我没想到父亲居然在等我,我的心立马酸得不行。告诉父亲,我星期天就回。
父亲已年过花甲,我从进家门的一瞬间才意识到。沙发上,父亲花白的发格外刺眼。阳光微微透进来,有一半掠过父亲的脸,苍老的让我不忍细看。我突然很想去抱抱他,赶走父亲传递给我的不安和无力感。可根深蒂固的对于父亲的敬畏让我做不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回来了?”父亲说。
“恩,回来了!”我放下包,坐在床上。
“你妈在厨房给你做炉面了。”父亲的声音略微沙哑。
“不用专门给我做,吃什么都行。”我看向父亲,父亲的眼角湿润。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一定是我眼花了。记忆里,父亲从来都是刚硬、果断的,什么都打不败他,他怎么会哭呢?
我的父亲,他像一个孩子般哭了。他嘴里念念叨叨,大致是关于弟弟的不听话,是他太多的失落和无措。我一时无法招架。那个一直在我软弱无助、绝望痛苦的时候给予我肩膀的父亲,那个我一直认为此生都会给我保护给我支撑的父亲,此时,却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般。他紧紧抓着我的手,那么的让我心疼。
从那天开始,我坚持每个礼拜回家。有时候买点蔬菜,有时候什么也不带,母亲总是早早做好了饭,父亲永远是“回来了”三个字。但我知道,他们内心是欢喜的。那种欢喜是什么也不求的欢喜,是一种有依靠的宽慰。
有时候孩子会问我,没什么事为什么要回家?我说,我要回去看我的爸妈。说实话,我很担心,我现在担心爸妈如同担心我的孩子一样,我怕他们生病,怕他们受委屈,怕他们有什么需求却不敢跟我说,怕他们不敢也不忍靠着我的肩膀。
在一次一次的回家后,我逐渐适应了角色的对换,我不再跟父母说我的委屈,说我任何的不快。我总是跟他们聊些开心的事,我在单位的如意,我孩子的调皮,我与先生的融洽。而父亲就跟我翻来覆去地说一些陈年旧事,说一些不耐烦的事。我间或开开玩笑,也会比平时多吃点,然后收获父亲的心满意足。
每次回城,父母亲总在门口相送。父母的家在高处,每到冬天,寒风四面八方的灌,站在哪里都躲不过。母亲最怕冷,但每次都坚持和父亲送我,直到看不见我方回。伫立在风中的父母亲那么孤单,让我不敢回头。
父亲在村里也曾是辉煌过的。年轻时做过突击队的队长,之后做了十多年的村支书,享受过村人的尊敬、羡慕和巴结,也是乡里领导的爱将。而今,只伺候着几亩地的父亲,体验了最现实的冷暖凉薄。他一度很颓废,很是有些想不开,对于人走茶凉的现在也接受不了。母亲便成了他的出气筒,时不时的被训斥。
那段时间,我除了开导父亲,安慰母亲,就是留意有没有适合父亲的工作。老有所值,是父亲走出过去的最好方式。父亲被聘为乡里的矛盾纠纷协调员,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有工作经验,父亲做的得心应手,心情明显好起来。
我从几年前开始写文字,这几年偶有文字见报。工作也还好,虽然挣得不多,也算是自己喜欢的职业。我自己对目前的状况比较满意,但父亲每每提及总是十分黯然。我知道,在父亲心里一直有两根刺。一根是已去世十多年的妹妹,一根便是我未能读大学的缺憾。这两根刺在父亲的心口,挑不出碰不得。
对于妹妹的去世,虽痛但总是人力所不能,突发的疾病我们无能为力。只是当初父亲替我选择了我的前途,拒绝了我的求学之路,让他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一直自责不已,悔不当初。他常常说,你不应该是过这样的生活,是我耽误了你。我多年前也曾因此而怨过。在我的婚姻产生危机的时候,在我的工作不如意的时候,在我的生活陷入困窘的时候,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我如愿走进临汾师大,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改变呢?
一切皆不能重新来过!我对父亲的怨也经过时间的洗礼以及对生命刻骨铭心的理解而消失殆尽。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如今,千帆过尽,父亲垂垂老矣。我对生命的感恩超越了一切,所有的繁华富贵都抵不过生命二字。当我因心脏病几次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时,当我生命面临威胁的时候,一切豁然洞开,让我此前内心所有的嘈杂安静下来。
现在,父亲凡事会跟我商量,或者干脆问我怎么办?我也习惯了这样的依赖,甚至逼迫自己迅速坚强,坚强到可以做父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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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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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红,女,笔名薇儿,山西黎城警界知名才女,任黎城文学、文化界多项会员,其作品屡见报刊、网络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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