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过年
陈老师开了门,进屋把馒头搁沙发一角。钥匙链上的小熊还是丈夫给挂上的,摸来摸去,小熊的脸都模糊了。
“把钥匙放门口的小盒子里……”陈老师一边嘟念,一边把扔在沙发上的钥匙重又拿起来,小心地搁玄关边小木盒里。
丈夫去世后,一点声响都会让这房子显得更空更大。她尽量不让拖鞋踢踏,故意抬高的腿让她觉得又累又滑稽。
她坐回沙发,拿起一张《参考消息》。这些国家大事,可以让人忘了家庭琐事,甚至一度忘了两个女儿这么久都不来引起的惆怅。肚子觉到饿时,陈老师已经把《参考消息》轻声读过一遍,中缝的字也没放过。
厨房里有棵白菜,她一片一片地揭开白菜帮子,一片一片地在水龙头下冲洗。其实什么都不用放,但陈老师还是滴了两滴生抽和两滴核桃油。
“馒头呢……”一盘熬得酥烂的白菜放茶几上,馒头却找不到了。陈老师猛然想起,馒头付了钱没拿回来。好多次了,就在马路对面那家粮油店。陈老师也不恼,打开电视看着《午间新闻》,把一盘白菜全吃了。
正洗着盘子,陈老师一愣神:今天过年啊!怎么这都忘了!那俩孩子怎么还不回来!无论多忙,她们都会回来。
一点整。陈老师打开冰箱,把报纸包着的韭菜拿出来,炒鸡蛋碎,泡上粉条儿。她先调饺子馅儿。“年三十吃素的,一年都素净!”陈老师和完面倒案板上,大瓷盆里壁干干净净,点面不剩。过去,丈夫这时总会一边掂勺一边夸她。他炒菜,她包水饺。孩子们各个房间打闹追逐,叮叮当当,碰倒摔坏什么也不挨训——过年是不能打骂孩子的,训也不成。
陈老师想得开心,哼起小曲儿来:“栀子哎开花哎六瓣头哎……娘家哎门前哎一道桥哎……”
饺子包好,三点整。齐齐整整,精精神神立着。孩子们还没来。丈夫去世后,逢年过节,总是两个女婿来炒菜。这时还不来,陈老师有些纳闷。
老年机的屏幕绿起来,按键按下去,大女儿接了电话。“饺子都包好了,还不来炒菜?”
“包饺子了?今天不是周末啊,都上班呢妈。”
“谁信啊——大年三十还上班!”
陈老师生气了,气呼呼坐下。房间恢复了安静,陈老师把硌屁股的东西从报纸下面掏出来,扔到茶几上。那东西滚了两圈停下来,是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