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三大终极拷问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谈论着爱情,一腔孤勇,乐此不疲。

那么,当我们谈论爱情,我们在讨论什么?

雷蒙德卡佛的书名,值得我们深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无关你读元好问的词,又或者是看金庸小说《神雕侠侣》,都会面临这样的「送命题」。

人们对爱情指指点点了千百年,在爱情中耳濡目染了千百年,但人们依然仿佛初生的处子,眨着无辜而好奇的眼睛,对其束手无策。

它俨然成为了另一道「斯芬克斯之谜」,少有人一语中的,多的是泥足深陷。

谈过三五次恋爱,便知爱情为何物?

未必。

爱情不是简简单单吃一堑长一智,抑或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

人若那样容易大彻大悟,爱情也就无法黯然销魂、招摇过市。

近来看过的几部电影,都与「爱情」 息息相关,虽然不见得每一部都是拿爱情浓墨渲染,但始终无法摆脱。

张爱玲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 里,经年之后重逢的佟振保与王娇蕊,各自都已久经人事,他对着眼前这个更加成熟内敛的女人慨叹,往前走,遇到的也不过还是男人。

对一部分人来说,往前走,遇到的不过是爱情,能遇到都是运气,许多人未必有这样的机缘。

糊糊涂涂相遇,糊糊涂涂相识,糊糊涂涂相伴,糊糊涂涂终老。

也有一部分人,对爱情嗤之以鼻,认为捕风捉影,游戏人间。

还有一部分人,不是爱情忠诚信徒,对亲密关系持有怀疑,却格外愿意去电影院里,对着别人的爱情故事淌眼抹泪。

比如我。

虽然那爱情的富丽堂皇,俨然是隔世的珠光宝气,但望梅止渴一番,也是心甘如饴。

走进影院,杨柳依依,回到人间,雨雪霏霏。

无论哪里,都终将面临与爱情如影随形的三重拷问。

一、你爱不爱我?

事实上,如果两个人情不投意不合,那也简单,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爱情最让人黯然销魂憔悴损的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所以就算庄聚贤为阿紫瞎了眼睛,她也不会涌起一丝半点的爱意,天道轮回,就算她为他跳了悬崖,他也不会因此对她萌发超出兄妹之外的任何一点感情。

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是谁之过?

是爱着的人自讨苦吃?如此多时间精力,为何不用在别人身上?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一个不懂得欣赏你的痴情,别的人未必不愿意将你捧在手心。

不,能够对他上心,是因果命运使然,自己做得了主?做不了。

更有甚者,如林夕歌词,完全是逆反好胜心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所以《飘》里鹤立鸡群的斯嘉丽,会为着一个阿希礼百转千回,纵然等待被她垂青的人,数不胜数,哪怕只是为了握一下她惯会摆弄的小手,或者轻挽她纤细的腰肢,就有人宁愿大动干戈。

不,她的心里只有阿希礼,再也没有别人。

就像电影《今夜在浪漫剧场》 当中的社长千金,家境优渥,痴情如许,对健司嘘寒问暖,小心在意,但他心里念着别人,就算那女郎通身黑白,还不能近身,两人走在路上,隔着一段距离看,叫人好生诧异,为她他必得做一辈子君子,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社长千金只好永远那样卑微地,独自一人撑着伞,站在他办公室外,看着他为另一个人愁肠百结,酩酊大醉,或者柳暗花明,喜笑颜开。

曾经我们都想爱得轰轰烈烈,无惧无畏,后来却难以幸免地折堕,对着一个叫不醒的人,黯然枯萎。

有些人痛不欲生,走火入魔,像王家卫电影里的慕容嫣——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起,你一定要骗我,就算你心里有多么不愿意,也不要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女人不是我。

江湖路远,马革裹尸,撕心裂肺,不过只是为了听他说出爱这一个字。

还有些人一条路走到黑,走到穷途末路,依然愿意自我安慰——「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可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是真的不必问,还是积重难返,投入太深,不能全身而退,只好顾影自怜地「道德绑架一下」?

兜兜转转,来来去去,不过是在我心意最丰盛的年纪,遇见一个漂泊不愿皈依的你。

二、你会爱我多久?

开始的时候,我们觉得,在这万紫千红的尘世,能够遇见赏心悦目的彼此已经是万幸,后来就会去想,你会爱我到什么时候?

你会不会中途变心,爱上别人?

陈升有一首歌,我形容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那首歌叫「明年你还爱我吗?」

关于这首歌,还有一段真真假假的背景故事,故事内容就不赘述了,说来说去,也就是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个人,能够抵得住物是人非侵袭的, 实不多见。

或许有人会说,不就是一年而已?那么两年呢?五年呢?十年呢?

今天相看两不厌,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的人,明年是不是还在?

又或者,对着另外一个人,重复当年的蜜语甜言?

在这个斑驳陆离的时代,人们越来越难以开怀,越来越忌惮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是说得准的。

像《倾城之恋》 里范柳原老气横秋,忧郁袭人说的——

「生死契阔——与子相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在这世间,我们真正做得了主的事情,不太多,而爱情,一如亦舒所言,又是太过华丽太过奢侈的一件事情,被重重雾霭包围,更是常常惹人不由自主,无可奈何。

我们不是不信任对方,我们不信任的,其实是这个世界。

花花世界,诱惑太多,见异思迁的,又岂只是你一个?

我自己何尝不是肉眼凡胎,也会乱花迷眼睛,沉醉不知归路?

今晨在身边醒来的那个人,又何尝是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位?

三、我会比你先死吗?

对于相爱的人而言,最难过的莫过于看着对方先于自己离世,只剩自己一个人面对这风雨漂泊的人世。

所以乾隆为逝去的皇后写下那样许多悼亡诗,虽然《如懿传》里不无讽刺的意味,但一个男人,尤其是坐拥六宫的皇帝,能够为一个女子遣词造句那样许多,才华横溢与否是一回事,这份心力也叫人叹息。

更不必提文学史上那些深情款款、缠绵悱恻的「悼亡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庭前枇杷树,吾妻之年植之,如今亭亭如盖矣。」

那份怀念,那点辛酸,脉脉流淌,苦不堪言。

人世再凄怆,生活再刁难,两个人一起,还能够同甘共苦,如此磨难也会仿佛减半,但原本好好的两个人,忽然有一方残缺,就此风风雨雨,来得更加凛冽。

不敢面对一个人的孤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世界上那样疼爱自己的一个人去了,只觉得生无可恋。

所以《今夜在浪漫剧场》里的绫濑遥会用一生一次一拥抱来「殉情」。

这样古典而传奇般的表达爱情的方式,从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那个时代起,便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该与何人说?」

换一种浪漫表达,就是美国电影《暮光之城》里的贝拉,为了能和心上人长长久久,朝朝暮暮,甘愿成为怕日光照耀、以血为生、身体冰冷的吸血鬼。

电影中有千千万万种表达,但是现实生活中,总有生老病死。

总会有一个人,猝不及防地走在另一人之前。

人间情爱的天生缺陷、营养不良,导致多少人前仆后继去电影里寻觅情爱的慰藉。

然而艺术脱胎于现实,兜兜转转,最终依然回到这三个问题上来。

你爱我吗?你会爱我多久?如果你先死了我怎么办?

蜿蜿蜒蜒,牵牵扯扯,始终还是这爱情中的三大终极问题上盘桓踯躅。

无论翻开爱情史诗,走进此时此刻的车水马龙,还是想象来日的冰蓝酒红,可想而知,人们孜孜以求,黯然销魂的,依然不出其右。

但人终究是有限的,又没有穿越时间空间的千里眼,也只好走一步是一步,走一步算一步,走一步珍重一步,想起来,也不是不唏嘘的。

所以那句话才如此合人心意: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是真的甘心如此?不过是能力有限,无可奈何,逼上梁山罢了。

全情投入去爱、去生活,便是对感情、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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