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五岁的儿子

昨晚看完一场演出，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弟弟还是很兴奋，经过例常的睡前战争，我追他跑、我吼他笑，等他终于洗漱完毕换好睡衣躺下来，我已经筋疲力尽，按捺住脾气，匆匆讲了个短故事，他不满意的抱怨太短，我斩钉截铁的说：“就这样了，赶快睡！”

他扭来扭去，我想起来明天是他的生日，就哄他：“早点睡，明天有力气去学校庆祝生日。”

说完，我叹口气，从他出生，到明天五岁，一年365天，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这一个个白日黑夜都去哪儿呢？我对他说：“哎，等你长大了，妈妈就老了。”

他突然安静下来，转过身，在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听到他在忍住啜泣。

“你不要说了，我都哭了。“

我拉住他的小手，“别难过，不管妈妈会不会变老，妈妈都爱你。虽然我们俩经常吵架，但我们有很多很多的爱。“

他忍不住哭出声。

我亲他的脸，“好啦，好啦，妈妈会努力，慢点变老。“

他哭了一会儿，终于睡着。

我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想着事情。果果已经到我下巴高，会找出我 的高跟鞋穿，走在街上挽着我的胳膊，憧憬几年后可以和我一起买衣服，我和果果正在从母女变成朋友。而弟弟只有五岁，还是个小不点儿，骑车还会跌倒，读书只会看图。这世界上亿万个人，只有他一个会因为我会变老而伤心，为未来不能共同度过的时间而难过。

老公抱怨长出白发，我接受不再离去的肚腩，我们两人互相习惯对方的变老，不会惋惜时间在对方身上不停的离去，日复一日，我们习以为常，彷佛苍老永远不会到来。

只有他，五岁的弟弟，在他生日的前夕，恐惧时间无情，岁月短暂。

我感到幸福，因为世上有人这样爱我，我为弟弟感到幸福，因为有人这样让他爱。

我知道他会飞速长大，在几年后就不会再这样依恋我，他会一天天走的越来越远，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忙于生活，停止感慨。

我写下这些，愿某一天，他会读到，他会模糊的想起曾经在夜里十一点为爱的人变老感到悲哀。我愿有一天也有人爱他会如他今日爱我，为他长出的皱纹、为他失去的时光而叹息并且紧紧拉住他的手。

清晨四点，我醒来，听到远处有鸡鸣声，半梦半醒间，城市角落里的鸡鸣和童年在乡间 听到的混在一起，梦里不知身是客，何为真？何为假？ 起点和归途其实是同一处。感谢你，弟弟，世上亿万人中，我们可以一起走一程。

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