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亭文存之九十九篇: 苏轼传之宦海沉浮 (四) “为郡粗可致民”

  

郑熙亭文存之九十九篇:

苏轼传
第八章 宦海沉浮

四 

“为郡粗可致民”

东坡还朝,一路察访。由湖州入苏州,目睹积水未退,淫雨不止,又无薪炭,百姓食糟饮凉,多有胀死。去年请准赈灾米50万石,发运司竟坐视民死,并未实行。东坡一至阙庭,便上奏《再乞发运司应付浙西米状》,请求充填50万石数目外,“乞上供米截拨二十万石,更对拨三十万石,与浙西诸州充出粜借贷”。先时访得常州进士单锷,善水工之学。著有《吴中水利书》,概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海日两潮, 淤塞江路,故吴中多水患。须凿挽路于旧桥外,别为千桥,以速江水,然后官私出力以浚海口。如此,可治吴中水患。东坡缮写一本,具状以进。

此时朝中吕大防、刘挚为相,知开封府王岩叟佥书枢密院事。东坡诏还,并非三人本意。所奏发运司赈灾不力,其实责在中书,有司受谴,刘挚怀恨,东坡又以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常在帝后侧旁,刘挚尤为不安,乃 “风御史攻之”。是以东坡一入朝堂,“便入刘挚术中”。

人在玉堂心在外。东坡此次还朝,不寻居处,暂住兴国浴室东堂,平时即在寺中与法师慧汶谈禅诵诗。少与公卿来往。即使如此,御史亦盯住很紧,侍御史知杂事(中丞之付)贾易,千方百计购求东坡之罪,屡上弹章。 初时论奏在杭“法外罪人”、妄举秦观、“浙西灾伤奏报不实”、“兴修水利皆为虚妄”等,至八月初一日,复用李定、舒亶、吴处厚之术发难,奏称:“先帝厌代,轼则作诗自庆曰:'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 此生亦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书于扬州上方僧寺。先帝山陵未毕, 人臣泣血号慕正剧,轼以买田而欣跃如此,其义安在?作吕大防制,更悖慢其辞,用周厉王民劳板荡之诗:'民以劳止’,以刺熙宁元丰之政也。”欲 复构“乌台诗案”。

台谏凶横,执政相顾而不言。东坡更是无能为力,又无人可与言,忧闷之极,给友人写信说:“都下人事纷纷,十倍于外,自顾衰老,岂能复与人计较长短?欲缄口不言,又诬谤太甚。以此反不如在外也。”乃“七上封 章,乞除一郡”,至七月二十八日,上第八章,《乞外补回避贾易札子》, 反复陈明心迹,言词极其恳切。高太后关顾东坡兄弟,怎奈台谏和大臣皆不容,尝独自叹息道:“翰院才难,用一苏轼更难!”乃封贾易等奏疏副执政,谕令勿示三省长官。八月四日,执政奏事毕,吕大防、刘挚留身密禀曰:“贾易排人太深,言动朝廷政事。不若并苏轼两罢为便。”高太后要平衡,便依所奏,贾易、苏轼一并外任:贾易以本官知庐州,苏轼以龙图阁学士知颍州(今安徽阜阳市)。

东坡在朝三个月,书卷未开,诗思全无,闻命即行,八月二十二日到颍 州任。

颍州属京西北路,靠近京畿,是一个僻静闲郡,当年欧阳修退休之所, 最宜闲适怡养。东坡自称欧阳公老门生,现今欧阳奕之女又作了苏迨新妇, 到任不免过府慰望,薛老夫人已于上年谢世,家下只有叔弼、季默兄弟二 人。府吏中,签判赵令畴、教授陈师道,皆曾相识相善,二人告东坡曰: “此地不比杭州繁剧,内翰只消优游湖中,便可了郡事也。”东坡庆幸到此善地。老身倦马,病鹤哀鸿。朝局令人寒心,立意不复再入,将效法白乐天,以颍州为“散地”,“似出复似处”,作香山之居也。他给杭僧辩才写信说:“某幸于闹中抽头,得此闲郡,虽未能超然远引,亦退老之渐也。” 是以到郡以后,连日与陈赵两欧阳泛颍水,游西湖,“到官十日来,九日河之湄”。自醉翁辞世,园池失其主,西湖秋涸,鱼在泥沼中,东坡呼网师, 从泥沙中收拢鱼仔,放入池水,极尽儿童之乐。晚间淡酒一杯,夜不能寐, 堂堂翰林学士,吏部尚书,实则可怜,几作“鲈鱼之脍”!“正似此鱼逃网中”,做的啥子官耶!

官场如棋局,如网罗;入不易,出亦难。想做事,做不成;不想做了, 事又找到头上来。这日东坡方与赵令峙、陈师道小饮西湖,忽然接到上命: “令知陈州李承之及都水监差官等,至颍会议开八丈沟利害。”东坡平生忠于国事,干办起来,雷厉风行,一丝不苟。有公事,酒也停了,病也好了, 立即“选差教练使史昱等,自蔡河至淮上,计会本州逐县官吏,仔细打量, 每25步立竿,每竿用水平量见高下尺寸,凡58l1竿”。一月之间,于地面高下、沟身深浅、水位高低、有无塞塞,尽皆了然,于十月上《奏论八丈沟不可开状》。

原来,开封诸县多水患,府吏不察实情,即把水排入惠民河,河道狭窄容纳不下,以致陈州多水,乃议开“八丈沟”,引水入淮,争议数年而不能决。胡宗愈、李承之等大臣以为可开;中书舍人曾肇、陆佃等以为不可开。 双方皆未用“水平干尺”打量,只是臆度利害,口争胜负。东坡使人打量结果证实,淮水最高水面,高出“八丈沟”八尺五寸。此沟一开。丰水期淮水倒灌,不唯无益,而且有害。是以东坡坚主“八丈沟”不可开。 东坡欲在颍州久住,又耐不得清闲,“到颍未几,公币已竭,斋厨索然”,这都能熬得住,他受穷受惯了,昔在密州,采杞食菊,自得其乐。此时虽穷,犹有鲜鱼可烹,难熬的是“清坐十日一事无”,他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新春一过,就和赵令畴治西湖。颍州西湖比杭州西湖,不过一水池而巳,但毕竟是一方之胜,又是欧阳公心爱之所,乃清污去秽,开源辟流,兴致方浓,朝命又来了:“苏轼以龙图阁学士充淮东路兵马钤辖知扬州。”

此时朝局稍变,刘挚因结党蓄势、阴持两端,终于失宠,已于年前罢相出知郓州。吕大防、范纯仁并相,苏辙、韩忠彦辅政。东坡以为君子当政,又可以做事了。全然看不透危机四伏,高太后已老,哲宗已壮,熙丰旧臣与元祐大臣宿怨益深,一旦有变,党争必发,不趁此时抽身,效法白乐天便成虚话。但他此时还抽身不得,他要谋求一个最佳退路;而所见农民种种疾苦,也实在搁放不下,既食俸禄,就应报效国家。扬州通判晁无咎压船来接,东坡只好放下颍西湖未竣之工,带了一家妇幼,出颍口入淮河,向扬州进发。“二年阅三州,我老不自惜。团团如磨牛,步步踏陈迹。”他觉得自己可怜可笑,淮河波浪在胸中翻腾起来,从36岁倅杭州第一次过准山,至今22年,何尝有过时安定,悔不该当初弃家从政,把祖业也丢了。如今官作到这地步,入则金马玉堂,出则封疆藩镇,在世俗眼中确是荣耀,然而又有何用?儿孙无立锥之地,全靠俸禄过活,只落得“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数淮中十往来”,还不知归宿如何。

东坡做官毕竟有良心。他从做八品签判、七品知州、三品尚书出领藩镇,从不忘衣食父母,所在皆历行仁者之政。这次赴任,途经濠、寿、楚、 泗等州,见田间麻麦如云,心中高兴,不免下船步入村落,采风问农。父老哭泣道:“丰年不如凶年,天灾民虽乏食,缩衣节口,犹可以生。若丰年举催积欠,胥徒在门,枷棒在身,则人户求死不得。”东坡闻之,不觉泪下。

他在杭州时,曾于元祐五年六月初九日,上《应诏论四事状》,就所亲见民之疾苦,详陈元祐初所下“宽限人户欠市易官钱”、除放熙宁以来积欠盐钱两道敕令,有司并未实行。至今一年又11个半月,石沉大海,无人理会。 人户积欠之苦,依然如故。从而对元祐之政强烈不满,中书大臣,整日间 “纷纷儿女争所似”,争罢,下一纸空文,并无实效,“新法”既废,“旧法”不立,苛政横行,百姓遭秧。他要借重扬州大藩之权,为民请命。以奏状陈述民情,辅助或提醒执政,或可有补于万一。

然而他一到扬州,府僚正在筹备“万花会”。原来扬州牡丹堪与洛阳比美,每年一度“万花会”,聚绝品十余万枝,宴赏旬日,仍将残花退还园圃,民以为扬州之大害。东坡下令罢去。他对府下官吏说:“虽煞风景,免遭业也。”罢去万花会,东坡五月十六日上《论积欠六事并乞检会应诏所论四事一处行下状》,奏道:“臣顷知杭州,又知颍州,今知扬州。亲见两浙京西淮南三路之民,皆为积欠所压,日就穷蹙,死已过半。而积欠不除,以至亏欠两税,走陷课利,农末皆病,公私并困。”在说到官府催欠时,怒不可遏:“臣闻之孔子曰:苛政猛于虎。昔尝不信其言,以今观之,殆有甚者。水旱杀人,百倍于虎,而人畏催欠,乃甚于水旱。

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以天下言之,是有二十余万 虎狼,散在民间,百姓何由安生?”此状上奏之后,又于六月十六日上《再 论积欠六事、四事札子》,以催办前件奏状。他怕三省拖拉积欠,或拟旨不当,竟独出心裁,替皇帝拟了一道诏令:“访闻淮浙积欠最多,累岁灾伤, 流殍相属,今来淮南始获一麦,浙西未保丰凶,应淮南东西、浙西诸般欠负,不问新旧,有无官本,并特与权住催理一年。”这一状奏准了,当月朝 廷降诏,皆“从苏轼之言也”。

东坡镇扬州五个月,从五月十六日至八月六日,上奏状八道,简直是口不停判,笔不停书。有的奏状长达八千言,兴利除弊,知无不言,简直是对朝廷的敦促令。也许东坡自己也感到过于激烈,在《论仓法札子》之末,特 意写了一段话,表明心迹:

臣材术短浅,老病日侵,常恐大恩不报,衔恨入地,故贪及未死之间,时进瞽言,但可以上益圣德,下济苍生者。臣虽以此得 罪,万死无悔。若陛下以臣言为是,即乞将此札子留中省览,特发德音,主张实行。若以臣言为妄,即乞并此札子降出,议臣之罪。

这分明是在手提头颅,为民请命。东坡每称“平生自觉出处老少粗似乐 天”,乐天遭贬复出之后,便独善其身了,他有这胆气吗?自中唐以降,数百年间骨鲠大臣不多见,当轴者多如刘挚专事倾轧、吕公著尸位素餐,以致政风日下。前朝大臣,他崇信韩愈;本朝大臣他崇信范仲淹和欧阳修。恰有知潮州王涤为韩愈立新庙,并请他作《韩文公庙碑》,东坡欣然应命。使天下士大夫都如韩愈,仁政何愁不行?苛政何愁不去?他找出王涤来函并新庙 图样,苦思多时,草成碑文,精心书就,其略曰: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芫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 天也,所不能者,人也。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

东坡写好碑样,如同办妥一件大事。到任五个月,无一刻闲暇,连瘦西湖也未曾游过。他和家人商议,来日游湖登蜀冈,润芝连年风波劳乏,身心疲惫,近得一症,经不得烦恼和欢乐,尤其怕坐船,头晕呕吐,一颗心总提在喉咙间。也真是天缘凑巧,不知朝廷出于何种措置,三月二十七日诏下: “以龙图阁学士、知扬州苏轼为兵部尚书”,八月癸酉“以龙图阁学士、兵部尚书苏轼兼侍读”。数年间,出入反复,任免不定,东坡皆不以为意了: “我观去来今,未始一念留。奔驰意何得,而起无穷羞。俯仰四十年,始知此生浮。”

东坡八月见命,九月还朝。哲宗皇帝17岁,大婚册后,高太后仍垂帘共政,大臣奏行,皆听太后之令,以太后之权为正,皇帝“未尝可否一事”。 高太后先时听信刘挚,后因梁焘力攻蔡确,并“密具王安石亲党三十人、蔡确亲党四十七人”,乃擢梁焘为中丞,旋迁翰林学士、尚书左丞。而“王蔡亲党”:皆摒于外。是以元祐大臣与熙丰老臣,阵线分明,党争之势已成。 东坡人在朝而心在外。每辞恩命,恳求补外,十一月乞越州不允。迁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守札部尚书。来年正月,元丰宰相蔡确死在英州(今广东英德县)贬所。浮议以为责谴元丰老臣太甚,“朋党之论复炽”。

因吴安持等“作北流软堰”,阴复黄河东流。范百禄、苏辙力主东流不可复,于是诏罢“软堰”。御史黄庆基即上疏,列范百禄五罪,百禄求去,三月罢中书侍郎出知河中府。御史一击得胜,再攻苏辙兄弟,言称“陛下已行 之命,以轼辙见拒而罢。人君制命,人臣承命。命令重则君尊,命令轻则臣强”。从此开端,屡有弹劾。至五月,四状言苏辙,三状言苏轼。明指苏轼所撰吕惠卿制词,“指斥先帝”。高太后和吕大防察觉其“动摇朝廷,意极不善”,立即给以严谴。两御史罢为边远知军。

台谏攻击,东坡自不安位,复上章求去。正当孤危难保,突然噩运降临,东坡相依为命之贤内助王润芝于八月一日病故,享年46岁。润芝临终, 谓东坡道:“汴京非我居处,宜兴薄田不可丢。”又谓朝云道:“子瞻不会治生,冷暖尔多经心。”东坡老年丧妻,百念灰冷。太皇太后亦于此时得病,九月三日驾崩。九月十三日,诏“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苏轼出知定州”。东坡再上疏乞越州,恳切言道:“臣老病日加,切于归休,旧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久荒不治,欲因赴任,到彼少加完葺,以为归计。近者蒙恩知定州。心力耗疲,实非所堪。伏望圣慈察臣至情,特赐改差臣越州一次。”章上不报,改郡不许,又不得入辞。这小皇帝也太冷酷了,师傅外任辞行,竟拒而不见。东坡只好打点上路,过东府告别子由,兄弟又复对床夜话,窗外秋雨淋零,梧桐叶落。东坡吟道:

庭下梧桐树,三年三见汝。

前年适汝阴,见汝鸣秋雨。

去年秋雨时,我自广陵归。

今年中山去,白首归无期。

客去奠叹息,主人亦是客。

对床定悠悠,夜雨空萧瑟。

东坡帅定州,朝士多愿从行,东坡一一谢绝。有故人景城李端叔,心知国是将变,念东坡老迈,执意相随,乃辟为签书判官,掌机宜文字,相与出京,于十月二十三日到达定州。

定州处燕南赵北,昔为百战之地,直面辽国。太行西来,居天下之脊,当河朔之喉,形势极为险要:“太行西来万马屯,势与岱岳争雄尊。削成山东二百郡,气压代北三家村。”然而,多年来与辽国无战事,沿边诸郡防务松弛,军政不修,营防大段损坏,不庇风雨,将校违法不公,士无军纪, “诸军公然饮博偷盗”,且终年坐食,骄情惫懒,被甲持兵,行数十里,即便喘汗,不堪上阵杀敌。自澶渊讲和以来,辽兵时有数十人一伙,于边界打劫为患,兼以本土盗贼扰民。沿边之定保两州,安肃、广信、顺安三军,边面七县一寨,百姓自相组织为“弓箭社”,计有588村651火,31411人(本 路战兵25900余人)。社有正副头目,带弓而锄,佩剑而樵,自立赏罚,严于官府。遇有北贼及本土强盗,击鼓集众,顷刻可致千人。皆骁勇善战,缓急可用。自熙宁六年行保甲法,废罢“弓箭社”,翌年又有旨准许“依旧存 留”。显见弓箭社实为“边防要用”。东坡到任后,命幕官李端叔、孙敏行巡访诸营,会议府僚及县尉,整饬军备,即所谓“正三事”:修盖营房,整顿弓箭社,严申军法纪。

这时朝中“绍述之论已兴”,政潮初起,而东坡一心修备边防,无暇怀顾其他。终日忙于检计修盖营房费用,查阅当年庞籍知定州时,有关“弓箭 社”宗卷,参阅旧时朝旨,斟酌损益,上《乞增修弓箭社条约二首》、《乞 降度牒》171道,拟修盖定州军营房7971间。十二月奏状到中书,哲宗皇帝 已经顾不上这些琐碎事了。他坐皇帝八年,今日方知为天子之贵也!八年间,他看厌了元祐大臣的后背,现在要出这口恶气了。恰有礼部侍郎杨畏, 以“绍述神宗更法立制之功”,请求入对,哲宗独自一人听了他的“密奏万 言”而“深纳之”,立即“复章惇资政殿学士、吕惠卿为中大夫”,新春改元绍圣元年(1094)。公开昭示天下,新君亲政,子继父业,熙丰新法要复苏了。

然而,东坡在定州仍在忙于赈饥。是年定州沥水成灾,饥民无着,正 月,奏请《减价粜常平米》,压下米价,赈济春荒。二月再奏“将陈损白米 二万石,保借上户,以救青黄不接之饥”。然而东坡愚忠算是愚到家了。表状未到,政局已变,绍圣元年三月初四,吕大防罢相;三月十一日,“诏苏 轼落两职,追一官,以承议郎知英州军州事”;三月二十七日,苏辙罢门下侍郎,“以散官知汝州”。但朝命到达定州,还需一段日子,东坡仍在冒着太行风沙,与李端叔巡县赈灾到大兴,宿海云寺,院中三株多叶杏似知太守光临,殷勤相迎:“春工了不睡,连夜开此花。”未及回府,四月初三,朝命终于到了。

东坡奉到朝命,长出了一口气。年来上下出入,坐不暖席,筋力疲于往来,日月逝于道路,如今远谪岭表,可安定了吧!此时,长子苏迈亦罢河间令,车马赶来定州,于是一家人火急整装,星夜上道。守定州五个月,了无遗憾,只恨未暇出游,连日风埃,不见太行雄姿。今日南迁,由真定过临城、内丘,天气倒清澈了。西望太行,草木可数,冈峦北走,崖谷秀杰,东 坡一饱眼福,不觉长吟道:

遥客何人著眼看,太行千里送征鞍!

未应愚谷能留柳,可独衡山解识韩。

 郑熙亭:河北沧州人,原沧州行政公署专员,河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56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主要著作有长篇历史小说《汴京梦断》(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东游寻梦—苏轼传》(东方出版社出版)、《大宋河山》(海南出版社出版),2010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三卷本《熙亭文存》。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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