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春夏,不知秋冬
自说自话
每天早上醒来,都听见北窗那边有燕子们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与市声不同,这种嚷闹不会使人心烦。再从窗子望出去,晴空颇为高远,天空有沉静的蔚蓝。近邻的阳台上摆着一大盆海棠,大朵粉红色花儿开得是兴致勃勃。也有些牵牛垂着长藤,吹着些浅白淡红深紫的小喇叭,景象悦目也悦心。
很是喜欢夜晚的安静,以及站在窗前可以看到的大幅的云天。
六月将尽,庚子年的的高考临近了,这一届的孩子们应该也如以前的孩子们,看未来还是粉红色的薄雾吧?正待阳光把晨雾散后的美景一一呈现。而有些经验的成年人则只看见眼下恬静的天空,某边际有乌云集结,风雨欲来。
我们总会有隐忧,可还是想尽力积极一点去面对一切,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们总想把风雨尘灰都挡在孩子的身外,可是越来越力不从心。
无论梦做得有多美,总会有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刻。醒过来看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难堪的难忍的难过的事情依然还在每天发生。我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发表,新闻原是旧闻,而且司空见惯。把从前痛定思痛所思的,悲怆含泪所愿的,虔敬卑伏祈祷的,再复述一万遍,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可以,谁愿意老是做一只让人讨厌的寒鸦呢?
天灾人祸愈来愈是频发,不是某处,而是到处。而忧天的杞人,却发现原来人群的嘲笑都是好的,好过如今干脆的漠视。
装睡不醒是万能良药,做不出梦都没有关系,有人会批发梦想糖丸,嚼在嘴里也还是挺津津有味的,毒副作用,尚不明确。
劳伦斯说:放眼悲剧的时代,却丝毫没有惶惑。追求美善的小环境之稳固,也可擎起一面大旗。我先前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是有理,现在忽然觉得这只不过是自己哄骗自己。在悲剧的时代里,将如何去保持一个美善的而且还稳固的小环境?光这一点,就足以叫人惶惑了。
美和善,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固然那可以战胜时间,在人的心头常驻。但也确实是经不住一点点狂暴的风吹。
想起宗子兄说:“窑匠烧成一个瓷器,经年累月,千试万试,血泪无数。做成了,粉碎它,只需半秒钟。而且谁都可以粉碎它。一个人做,千万个人毁,因种种动机。”唯有黯然神伤。
这样的破坏,在此处和彼处,在有形的世界和无形的人心,这些年看见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越来越呆若木鸡,站在废墟中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里头没有惶惑不安的,大概是圣人,超人,或说谎的人?一般人,惶惑归惶惑,但或许可以做到,在生存的世俗的风气的种种压力面前,自己不率先把心中的美善剪除?
很久没有写诗了。可能是无话可说,也可能是觉得说了也没用,也可能想说的终究还是说不真切,怕被误读。一个人或许要有足够的乐观才会不停止被了解的期待,一个人或许要有足够的悲观才会始终缄口不言。我的渐渐无话可说,仿佛是向着悲观的滑行。然而终究有时候还要自言自语,这可也并不代表终于又乐观了起来,而是,即使是一个习惯了沉默的人,有时候也不免想听一听自己的声音。人一到无聊的时刻,就难阻挡积习的抬头。
我的积习也包括,一旦想要说话,总还是要捡些明亮的说。算是对自己的安慰和说服。像我从前提到过的比喻,走夜路胆怯的人,偏要大声唱歌来壮胆子。或许,这也是自己哄骗自己?
我不太知道,在现今的时代里,是否还有人真的会对风车举起长矛。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自然也还是世人的笑柄。以我的见闻,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着所谓不合时宜的人,其上者固然能够偶尔(也只是偶尔)征服庸众,剩下的没那么强的,都只是被视为痴傻或疯癫。
在生前,几乎所有不合时宜的人都不可能为自己辩诬,死后倒可能获得意外的荣名。世人会对死人格外宽容,不但因为死人不会碍事,并且,显然,死人也更便于利用。
自然,这都与我无关,所有熙熙攘攘的热闹事,都不会与我有关。郁郁涧底松,就我所想,实在也并不像左思所说的那么悲哀。总比被伐了做些器物之用的要好些。
佩弦先生说人一开口就不免陈述自己,评论别人。还真是这样。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其实我都是一知半解,看不透,那就还是不说了吧。或者可以说说天气,这个六月,最常见是雷雨天,静坐听雨,常怀是蒋捷在僧庐里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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