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113期·历史记忆】老妈的靠山镜
缅怀历史是对灵魂的洗礼。
——七月
作者简介:刘克增,男,1956年12月生于迁安大崔庄镇西密坞村。初中文化。迁安市交通局公路站退休工人。退休后落户石家庄。喜欢吹葫芦丝。喜欢文学,曾经多次在《鸿儒文苑》和《老兵网站》发表作文。
老妈的靠山镜
迁安交通局刘克增
提起我老妈的靠山镜,她有一肚子“委屈”。话还得从妈妈结婚时说起。
刘朝英五爷家的长子刘明大叔,比我们的老爸小一岁。1940年迁安县闹小日本讨伐,五爷闯关东后,家里一直锁着门。1949年刘明大叔结婚后,不久就带着大婶回哈尔滨上班了。又锁上了门。钥匙交给了六爷刘朝佐,连给五爷看看院子。
妈妈也是那年结婚,当时爸爸在辽宁省凌源县上班。那个时候刘家比较贫困。结婚前两天爸爸才回家。
1949年新中国刚刚成立,饱尝十四年的抗日战争和三年解放战争的中国农村,普遍的都贫穷。
奶奶借了刘明大叔结婚的靠山镜,端端正正地挂在我家的西屋里,还借了一对锡蜡台。妈妈结婚待客后,过几天爸爸就回凌源县了。
有一天,妈妈跟奶奶请假,想去姥姥家住几天,奶奶给妈妈打对了“活计”,每天要纺三两棉花线。妈妈新结婚的,名誉上是“住娘家”,实际上婆婆给带了一大堆活计。姥姥对此很不满意。姥姥心疼闺女,有时姥姥让妈妈歇一会,替妈妈纺棉花线。因为一个好妇女,一天纺三两棉花的线,除了吃饭时间外,没有一点闲空儿,几乎就是八小时的满负荷。
奶奶亲自给妈妈“包包廊”(那个年代没有提包,用一块二尺见方,正方形印花布做的包廊皮。可大可小,根据东西多少和大小而成形。)这是新媳妇回娘家的“规矩”,怕新儿媳妇往娘家“拿东西”。回来时还得“验收”包裹。
妈妈到了奶奶批的“探亲假”日期,带着纺好的棉花线,回到了西山上刘家。妈妈先进的奶奶东屋,给奶奶“请安”“交活计”,奶奶称完妈妈纺的棉花
线后,妈妈才回自己的西屋。
妈妈一进屋子就惊呆了。急忙又回奶奶东屋,问:“妈,西屋的靠山镜和蜡台怎么没了?”
奶奶说;“咱们家贫穷,那靠山镜和锡蜡台,你结婚之前,都是我在刘明你大兄弟家借的,还给人家了。”
妈妈听了奶奶的一番话,脆弱的流下来眼泪,回西屋悄悄地哭去了。
姥姥家在西密坞村的最东头,我们刘家在西密坞村外的西山上最西边的一户,大约有一公里远。老姨小学放学后,拿着一个小树枝做伴,一路上狗太多,
经常来西山上看望三姐---我妈妈,但是从来不吃饭。老姨把此事告诉了姥姥。姥姥也气坏了。
后来过八月十五爸爸回家,去建昌营给妈妈买了一对小支镜用着。
1960年妈妈患有肺结核病,我们兄妹多,经常奶奶做饭。那个时候整个农村都贫穷,还闹自然灾害,再加上我们兄妹上小学,根本没有闲钱给妈妈买药治病。
秋天,妈妈拖着病体,拿着耪锄子和小笼子,去村庄附近的花生地里去扒花生,妈妈扒几下,歇一会儿。没有花生时,地里有豆粒儿也捡。回家的路上,妈妈走一段,歇一会儿,星期日我也跟着妈妈去。
病妈妈到家后,把好花生挑选出去,晒干藏起来。镐伤半拉兹的,用水洗净晒干,瘪花生等留给我们当零食吃。那年秋天病妈扒了大约有二十来斤好花生。
妈妈跟爸爸和奶奶恳求;“我扒的这点花生,咱们过日子就别打牌了,(别纳入计划的意思)。我喜欢靠山镜,把这点花生卖了,给我买一个靠山镜,剩下的钱咱们过日子花。”
妈妈的话感动了爸爸和奶奶。爸爸眼含热泪说;你跟我过贫穷日子,这么多年连一个靠山镜都没有买上,还累了一身病,真“委屈”你啦!
病妈妈说;“我不委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同意我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生产队的花生分的晚,等地里的庄稼全都收拾完了,才组织社员摔花生。在生产队没有分花生之前,爸爸把花生拿建昌营农贸市场卖了。爸爸就地从建昌营百货商店,花了三十四块五角钱,给妈妈代买来了这个“牡丹凤凰图案的靠山镜”。到家后摆挂在妈妈的西屋里。卖花生买镜子剩下的钱,爸爸又给病妈妈买了点青霉素注射药。那时候,西密坞村没有医生,步步川村的魏明医生,总跑咱们村。真是贫穷人碰上缺医少药的村了。
年迈的姥姥和张福齐二妗子,经常帮助我家做针线活。东密坞大姨和石家庄老姨,也曾经帮助过我们这个贫穷的家。
那几年,我们兄妹都上学,人多劳动力少,年年欠生产队的粮食款。好心的刘朝佐六爷爷,刘园我老叔,刘朝贵老爷爷,吴殿臣舅爷爷,刘朝贤三爷爷等,曾经帮助过我们这个穷家。
我家每年要欠生产队一百五六十块钱粮食款,需要找四五家存款户,每家借四五十元,慢慢的往一块凑。第二年,靠家里养母猪,卖小猪仔还好心人的钱。有时把生产队分的花生和棉花卖了,把布票也卖了。
自从1968年我大哥初中毕业,参加生产队劳动,我们这个贫穷的刘家才开始,从人多劳动力少的“欠款户穷坑”里爬出来。
后来刘书香大姐我们毕业,都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我们刘芳家庭才慢慢的向丰衣足食迈进。
1971年正月我大哥去首钢上班了,那年夏天盖好了新房子。秋天刘园我老叔跟我爸分家搬走了。如果没有房子,也就没有人给媳妇了。
1974年农历六月初八我大哥结婚前,我老妈从西屋搬到东屋,(迷信说东屋为大,必须长辈居住。过去一直是奶奶和刘圆老叔居住着。)把西屋让给了我哥做婚房,这个靠山镜也跟着老妈搬到东屋。从此,这个靠山镜也就跟着老妈在东屋扎根了。
随着我们兄弟年龄的增长,我们兄弟四个就像“出窝的乌鸦”,一个一个的结婚后都飞出去了,四个媳妇都是在西屋结的婚。
如今,爸妈都走了,这个不平凡的靠山镜,还端端正正地在老房的东屋墙上挂着。又有谁知道这个靠山镜的辛酸历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