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得名考
滁州市辖区里面的小滁州市(现分为琅琊区、南谯区),长期是区域治所。令人颇为尴尬的是,这个核心地带可能从来就没有自己的名称。
秦汉时期,小滁州市当时称涂中,指的是周边区域,并不是城镇。当时小滁州市还不是治所,估计叫××村。
三国两晋时期,滁州区域称全椒县,治襄河镇,小滁州市当时状态不明,估计已发展成为小集市。南朝滁州区域曾称顿丘县,属于侨置县,治来安水口。宋元徽元年(473年)置新昌郡,迁郡、县治于涂中镇,也就是今天的小滁州市,这是滁州作为区域治所的发端。但是,当时未必称为涂中镇,只是此地古称涂中,后人想当然地认为叫涂中镇。由于它是新昌郡的治所,故又称新昌城。“新昌”之名明显跟北方移民有关,取义南北混杂之地重新昌隆。不过,新昌城并不是城镇名称,意思是新昌治所之城,相当于今天的“城关镇”。
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改南谯州为滁州、废新昌郡为新昌县,开皇十八年(598年)改新昌县为清流县,州、县均治小滁州市。很明显,小滁州市处于新昌县、清流县之内,自己本身并没有名称,往往以“市”“县”代替,比如:到滁州治所,不能说“到滁州”,只能说“到市里”“到县里”。久之,很多地方的区域名称渐变为城镇名称,普遍模式是“区域名称+市(县)”,诸如广州(区域)→广州市(城市)、福州→福州市、长沙国→长沙市。本来这个问题妥善解决了,但今天偏要将整个滁州区域称为滁州市,造成滁州区域与市区不分。如果你再说“到滁州”,别人难以理解你是去滁州市区,还是里面的某个县。就算你说“到市里”也不行,因为现在小滁州、明光(嘉山)、天长都称市。
小滁州市在这段时期内曾称为顿丘,只是因为侨置了顿丘县,“顿丘”之名来自北方,而且也是区域名称,我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清流县,得名于附近的滁水支流清水河。清流,并非表示河水清澈,古代农耕社会凡水流皆清清,“清澈”无法为水流命名。在这里,“清”通亲,亲密也,相会、相合也。在地名中“亲”一般改写为“清”“青”,困为“亲”显得过于轻浮,不符合儒家礼仪之道。凡是地名中带青/清/庆/勤,几乎都是表示支流相会、相合。流,上古音读若dòng,取音于“动”,水体运动称为“流”。dòng者“同”(dòng)也,相会、相合也。所以,“清流”意指支流相会、相合之水道。
明清时期,小滁州市称为“州城”,这充分说明了它没有自己的称呼。“州城”相当于现在的“城关镇”,只有无名氏才这样称呼。当然,这是全国的普遍现象,并非滁州特例。全国的城镇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有自己的特称,比如:肥东县城叫店埠、肥西县城叫上派、长丰县城叫水家湖、怀宁县城叫高河、东至县城叫尧渡;还有一种类似滁州,因为长期是治所之地,反而没有自己的名号,只好以“州里”“市里”“县里”“城关”来代替。
全椒得名比滁州还要早。先秦时期,滁州区域称棠邑、椒邑,棠邑治南京六合,椒邑的治所可能就在全椒。西汉汉王元年(前206年),滁州区域分为全椒、建阳(治来安水口)、东城(治定远下马铺)三个县,这是“全椒”得名的开端。这时的全椒县比较大,相当于滁州,包括现在的小滁州市。治所在襄河镇,位于襄河之滨。“襄”等同于“相”,镶嵌也、相互也,表示支流的相合、相会。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受到战争冲击,这里的居民纷纷南逃,东晋王导行“侨寄法”,侨置南谯州,废全椒县,侨置山桑县。隋初整顿秩序,大业元年(605年) 复置全椒县。明初废全椒县入滁州,洪武十四年(1381年)复为全椒县。
“全椒”是什么意思呢?相传古代高阳氏在椒陵山(又名覆釜山)建立古椒国,春秋时为楚椒邑,后为全氏居住,汉在故椒邑置县设治,故名“全椒县”。这个解释可谓胡说八道,编造得过于随意。其一,覆釜山在县城旁边,而椒陵山在二十五里开外,椒陵山并非覆釜山;其二,由于实在不知道“全”如何解释,连“全氏”都出来了。此两点,可谓“全”(全氏)“椒”(椒陵山)两字全部对不上号。可能此说过于荒诞,后来有人修正曰:椒者高也,山椒乃山顶也。《清一统志》:覆釜山“在全椒县治北,形如覆釜,故名。城跨其上,为县治主山”,县治在山上,因名全椒。
唉!你跟那些将“城跨其上”理解为“县治在山上”,又将“县治在山上”理解为“全”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考证全椒得名时,必须尊重两个事实:其一,“全椒”古称“椒”,后来才称“全椒”。前文已说过,远古汉人喜欢使用单字,后来变得特别喜欢使用双音连绵词,比如:巢,称为“居巢”;沙,称为“长沙”;涂,称为“当涂”。但是,另加的这个字必须与原来的字音同或音近。由之,“全”“椒”两个字的古音应当相同,“全”只是个注音字,没有实在的意思,我们考证的重点应当放在“椒”字上。其二,古代全椒所辖范围相当于今天的滁州,所以,我们考察“全椒”时千万不能局限于今天全椒县的范围,否则无法得出正确结论。
先秦时期,此地称“棠邑”,又称“椒邑”,两者意思是一样的,只是不同典籍写法不同。“棠”(táng)假借“涂”(tú)比较好理解,因为读音相近,“椒”的情况则比较复杂。“椒”通“交”,在字义上跟“涂”相同,都表示相交、交合,但读音差别较大,有必要展开来分析之。
(1)“椒”上古音通“涂”。椒,本义花椒,上古音读若豆,因为花椒的果实是小豆豆。棠,上古音读若dāng;涂,上古音读若豆。这些都表明,椒、棠、涂三个字古音是相通的,都相当于“交”,那时的涂水搞不好又称棠水、椒水。
(2)“椒”(gāo)通“涂”。椒,jiāo,古无j/q/x,“椒”古代不读jiāo,而是读gāo,比如:茭瓜,好多地方称为高瓜;男女交合,方言称为“搞”;高河,不是处在高地之河,而是支流相交之河;打搞,方言表示交往,我俩以后不要打搞(交往)。因此,“椒”在古文中经常假借“高”,椒岩、椒丘、椒坡,皆如此。“椒”(gāo)读音通“涂”,比如:同,盖也;涂,盖也;讨,乞丐;团,箍也;孤,独也;骨头;改动;甘,甜也,糖也;感动;缸,洞也;膏,脂肪屯集;割,屠也;搁,屯也;葛,藤也。
(3)“椒”(jiāo)现在的读音也通涂。交通,通读若涂;交谈,谈读若涂,又读淡;交合,同也,同读若涂;椒从叔,有些地方将叔叔称为椒椒,叔读若徐;缴,合出也,出读若滁;校对,合上也,同也;角,两者相交(同)之处,称为隅,读若余;偷,又称小偷,小通娇,娇小;涂,胶合也;兔,狡也,狡兔三窟;透,方言称为枵,枵(xiāo)读音通椒(jiāo)。
(4)“椒”通“全”。全,quán,方言读qián,本义纯色玉,颜色完全相同也。可见,“全”通“同”,相当于通、统,比如:普通、通行、通用,全也;统一、统括、统计,全也。j/q/x相通,“全”通“椒”,比如:找全(交)之都找不到;交,亲近也;夹,钳也;洁,清也。
简言之,“椒”相当于“交”,“全”相当于“亲”,“涂”相当于“同”,大家就比较容易理解为什么“全”“椒”两个字相通,进而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全椒”意指涂水,核心含义是“合”,表示支流的相会、合。至于椒陵山,因处在椒水(涂水)之滨称椒陵,又称椒陵山,它不是全椒得名的来源,反而因全椒而得名。
来安,先秦时期先后属徐、吴、楚;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在水口镇东城埂置建阳县;两晋时期,侨置顿丘县,又置高塘县;隋开皇初,高塘县并入新昌县;隋开皇十八年(598年),改新昌县为清流县;唐景龙三年(709年),在今新安镇十里村瓦岗组置永阳县;南唐中兴元年(958年),改永阳县为来安县。
“来安”是什么意思呢?据《太平寰宇记》载:“来安水在县东三里,源出马岺山,东流至来安村为名”。意思是说,来安水因来安村而得名。那么,“来安村”因何而得名呢?来安,明显跟北方移民有关,寓意从全国各地远道而来的移民安居乐业,既来之则安之。此同“新昌县”得名原因雷同,都因为滁、来、全三县处在移民要冲,为了安置移民取了很多吉祥新地名。
至于现在的来安河,早先可能叫建水,因为秦在水口镇周边置建阳县。所谓“建”,集、积、聚也,也是表示支流相会、相合。水口镇,建水之口也。高塘,“高”是“建”的古音,也是指建水。南唐中兴元年(958年)置来安县之后,由于本地居民经常洗牌般更换,后来者不太清楚此河原来叫“建水”,索性就叫来安河。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不一定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