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与粉丝的爱情

编辑删除转载 2016-09-21 09:27:12

最近阅读《古今小说精华》,其中一篇《长沙义妓》,忽然令我想起秦观(少游)的那首《临江仙》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上阙写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下阙写男女恋情两地相思,其写景之妙,写情之深,令人难忘。尤其是最后两句,至今成为千古绝唱。那么秦观的恋人是谁呢?读了这篇《长沙义妓》,才忽然若有所悟。现在把这篇原文抄录如下:

情史云:义妓者,长沙人,不知其姓氏。家世娼籍,善讴,尤喜秦少游乐府。得一篇,辄手笔占哦不置。久之,少游坐鉤党南迁,道长沙,访潭土风俗、妓籍中可与言者。或举妓,遂往。少游初以潭去京数千里,其俗山獠夷陋,虽闻妓名,意甚易之。及睹其姿容既美,而所居复潇洒可人,即京洛间亦未易得,咄咄称异。坐语间,顾见几上文一编,就视之,目曰《秦学士词》。因取竟阅,皆己平日所作者。环视无他文。少游窃怪之,故问曰:“秦学士何人也?"妓不知其少游,具道才品。少游曰:"能歌乎?"曰:"素所习也。"少游益怪曰:"乐府名家,无虑数百。若何独爱此?不惟爱之,而又习之歌之,似情有独钟者。彼秦学士亦尝遇若乎?"曰:"妾僻陋在此,彼秦学士京师贵人,焉得至此?即至此,岂顾妾哉!"少游乃戏曰:"若爱秦学士,徒悦其辞耳。使亲见其貌,未必然也。"妓叹曰:"嗟乎!使得见秦学士,虽为之妾御,死复何恨!"少游察其诚,因谓曰:"若果欲见之,即我是也。以朝命贬黜,道经于此。"妓大惊,色若不怿者。稍稍引退,入告母媪。媪出设位,坐少游于堂,妓冠帔立阶下,北面拜。少游起且避。媪掖之坐,以受拜。已乃张筵,饮虚左席,示不敢抗。母子左右侍觞。酒一行,率歌少游词一阕以侑之。卒饮甚欢,比夜乃罢。止少游宿。衾枕席褥,必躬设。夜分寝定,妓乃寝。平明先起,饰冠帔,奉沃匜,立帐外以俟。少游感其意,为留数日。妓不敢以燕情见,愈加敬礼。将别,嘱曰:"妾不肖之身,幸侍左右。今学士以王命不可久留,妾恐贻累,又不敢从行,惟誓洁身以报。他日北归,幸一过妾,妾愿毕矣。"少游许之。    一别数年,少游竟死于藤。妓自与少游别,闭门谢客,独与媪处。官府有召,辞不获,然后往,誓不以此身负少游也。一日昼寝寤,惊曰:“吾与秦学士别,未尝见梦。今梦来别,非吉兆也。秦其死乎?”亟遣仆沿途觇之,数日得报。乃谓媪曰:“吾昔以此身许秦学士,今不可以死故背之。”遂衰服以赴,行数百里,遇于旅馆。将入,门者御焉。告之故,而后入临其丧,拊棺绕之三周,举声一恸而绝。左右惊救之,已死矣。

原来这是秦观与其粉丝的爱情故事,悲凉凄美,载入情史得起所矣!所以有些古典诗词如果不知道它的背景,理解起来就含混多了。

如果把《长沙义妓》翻译成白话文,大概是这样的——

义妓是长沙人,但不知她的姓氏。家世出于娼籍,很会唱歌,尤其喜欢秦少游的乐府。每得一篇,就抄录不来欣赏不已。过了一段落时间,秦少游因党祸被贬南迁,路过长沙,就顺便寻访一下湘潭的风尘人情,当然也包括看妓女是否找到与自己能谈得来的。有人就向他介绍了某位官妓,少游当然也就去了。秦少游开始以以湘潭离京城数千里,其风俗必定是山里獠人的各种陋俗,虽然听说某妓很有名,也不过去试试看,百闻不如一见呢,也不抱太多的希望。

然后当少游同志一睹她的丰姿这么美,而且所居之处也显得潇洒雅致,很有点情调时,即使就是在京城和洛阳也不容易看到,一时间也暗暗称奇,顿时觉得运气不错。

两人坐下说话的时间,少游看见茶几上有文册一本,就拿起来看了看,但见书名为《秦学士词》,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就翻开来看,果然是自己平时的创作的一些作品,除此之外,更无其他人的作品。少游同志觉得非常开心,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集中收录的全是自己的作品,就故意问她“这个秦学士是何许人也?"

妓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秦少游本人,也就很自然地流露出对少游作品的欣赏和理解。

少游又问:"你会这些唱歌吗?"

妓答:"平常一直在练习。"

少游就更觉得奇怪:"创作乐府的名家,少也有数百人。你为何就独爱秦少游的呢?不只是喜欢,还经常练习歌唱,似乎是对他情有独钟啊。这位秦学士你曾经遇到过吗?"

妓说:"妾在这僻陋的地方,他秦大学士是京师的贵人,那里会到这小地方来?就算是来了,又那会看得上妾啊!"

少游就借机戏弄她说:"你爱秦学士,也不过是喜欢他写的词而已。如果能真的见他,看见他的相貌,就未必是你所想的那样。"

妓长叹一声:"嗟乎!假如能得见秦学士,能让妾侍候他一次,死也瞑目了!"

少游看出了她是出于内心,不是作秀,说说:"你真想见他,那我就告诉你,我就是秦少游。因为被朝廷贬黜外放,路过这里。"

妓地听,大惊失色,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一时呆住了。随后说了句稍等,就出去了,然后告诉母媪说秦学士来了。媪一听,名人来了,真是好消息,这下比花钱做广告都值多了。于是立即出来设宴,宴请少游于大堂,妓则披冠帔立阶下,向北面礼拜。少游忙起身答谢。

媪把他摁坐中,让他接受礼拜,然后再请入右席,表示尊重。母女两人左右侍觞劝酒。酒过一巡后,妓就即席唱少游词一阕表示敬意。最后,酒饮甚欢,到深夜才散席。到了少游宿处,衾枕席褥,都由妓亲自辅,侍候好少游后妓才入睡。

第二天,太阳升起了,妓先起床,梳妆打扮好,备好洗涑之类,站立帐外等候。少游深为其意所感动,就为之多留了数日。妓不稍有得色,而是对少游更加敬礼体贴。将要离别时,就嘱咐少游说:"妾是下等身份,得幸于能有机会侍候学士左右。现学士因王命不可久留,妾又担心会成你的累赘,所以也不敢与学士同行,只能从此发誓洁身以报学士。他日北归时,能再来看看妾,妾也就心满足了。"少游承诺,到时一定还会来看她。  不想,一别数年后,少游却逝于藤州任上。妓自从与少游离别后,一直闭门谢客,独与媪居住在一起,苦等少游再回来。即使官府有召,也以辞由推却,誓言此身不负少游。

一天白天睡觉做白日梦,突然惊醒,说:“我自从与秦学话别后,一直没有在梦中见到他。今天突然在梦里见到他,肯定不是什么好光头。难道是秦学士死了吗?”

于是就派仆人沿途去打听,数日之后得到消息,果然是不幸言中。妓就对媪说:“我昔日曾把此身许给秦学士,现在也不食言。”于是就衰服赶赴藤州,行了数百里,遇少游的棺材寓于旅馆。她就要进去,被门卫拦住。妓就告之她与少游的关系才被准入,而后又参与了少游的丧葬仪式,然后拊棺绕了三圈,最后高恸一声而气绝身亡。左右惊而救之,但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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