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场雨落,拾一段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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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夜阑

雨是揉碎的诗,诗是绵延的雨。雨季,踏着碎步,从诗中走来,如期而至。

我是极喜欢雨季的,南方的雨季缠缠绵绵,可以下一月有余,给你足以细细听遍雨落、饮遍雨露的时间。南方的雨,或细或密,有着不同的姿态,也有云泥之别的风韵,每一场雨都直抵心灵,今人心醉神迷。

小雨婉约而缠绵,朦胧而诗意;大雨磅礴而狂野,肆意而洒脱。

我喜欢漫长的雨季,无论怎么消磨时光,总能偶拾一段细碎的水磨光阴,伫立檐下,静静地听雨落红尘。盏中的茶,似乎也闻了雨的低语,微微泛起层层涟漪。

喜欢听雨的人,都有着一副浪漫的灵魂。听雨,也如同聆听自己的心语。听着雨,许多城南旧事就在一幢幢门楼里上演,等你一扇接一扇去推开,去做那台下的看客。任凭台上锣鼓喧天、泪雨滂沱,你却无法靠近,无法更改分毫。

纷份扬扬的薄烟微雨,像一首古老的古琴曲,悠扬哀婉,柔情伤感,拨动了心底柔软处的每一根心弦,久闻竟不觉地落下泪来。许多模糊不清的往事,又历历在目,恍若近在昨天。

天地万物皆有情,惟雨最多情。缠绵温柔的雨丝风片抚过童年的脸庞,如被母亲温软的手轻轻捧起,只是无一个香吻贴上。童年,母亲相隔千重山水,父亲长年奔波各地,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习惯了归途中,不期而遇的雨。

淋一身雨并无委屈,反而有着极舒畅的痛快淋漓,因为淋雨不是最凉的。当你疾步雨中,双手遮头,想少淋那么几点雨时,偏楼上谁泼下一盆水,正好从头淋到脚。

那时,才是最凉最凉的;也最是痛快的,痛快到一身狼狈,却没有人知道你身上是雨还是水;痛快到任性地痛哭一场,也无人看出你脸上流淌的泪。

淅淅沥沥斜落的小雨,如牧童的笛音。坠落的雨帘,悦耳的笛声,思绪也跟着雨飞出几重山外,落到岁月极深处,又重回了故乡的老屋里。

老屋的青砖黛瓦被光阴打理,更像一本久远的书籍,一砖一瓦,皆封存着古老的故事。我喜欢老屋的雨天,姨妈与兄姐们会放下农活,围屋而坐,品着茶,谈论一些我闻所未闻的趣事。

而我会搬一张凳子,坐在瓦檐下,望着雨从瓦片中一串串,一滴滴,落于青石板上。檐下的青石板不知经历过多少朝代的风雨,有了一条极显眼的凹槽,那是滴水穿石的风韵,是雨滴放下行囊的归宿。

老屋的雨,声音是清脆悦耳的钢琴曲,每一滴像钢琴敲下的高音键,美妙清宁。

青砖墙角挤满苍翠的苔藓,它们是四溅的雨滴喂养而生,趴在墙壁上青绿可爱,我喜欢用手一遍遍去抚摩它们柔软的身体。

漫天倾覆泼洒的大雨,常与雷电为友,一起奔赴人间,有着气吞山河,剑气如虹的磅礴。如金戈铁马的沙场,被披荆斩棘的将士击响的战鼓,有一统天下的气势,又有水漫金山的凄美。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初读这首诗,还年幼,却知狂风骤雨的犀利。世间无主的风物最是凄惨,命运不由自己做主,朝花夕拾的美,也是一种无奈的悲凉。朝露弥漫中,还是一树树璀璨的嫣红,一夜过后,却成满径落红。

世事无常,一夜风雨里陨落的生命又何止花草树木。葬过雨后的鸟雀,埋过雨后的蝴蝶,人笑我痴傻,而我只是过早知晓了生命的渺小,懂得该尊重所有来往世间的生命。

也许,一生之中,会有许多的餐风夜雨,有些人在一夜风雨中悄然离去,再也见不到翌日的阳光;有些人在风雨中转个弯,消失在浩瀚人海。可无论风雨飘零了多少人情物意,只要别在凄风冷雨中迷津失渡,总能等到光芒万丈的阳光。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还是倚门听雨的小小女孩,听每一滴雨敲下琴键,抚摸每一片青苔的柔软,为风雨中遗世的生命落泪,连忧伤也有着明净清纯的美。

雨季的光阴半梦微醺,接雨煮茗,握一盏素水,听一场雨落,拾一段锦瑟。思念与雨缱绻,茶与水两无嫌猜,岁月真实而安稳。

此后,守一隅红尘,守一帘烟雨,做踏花拾锦年,枕梦寻安好的闲人吧!


*文:夜阑,湖北省黄冈人,左手烟火,右手诗,在深深红尘里,做一个出尘不染的诗意女子。木兰书香专栏作者,微信公众号(zhongqiu1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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