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翼丨注目新月,许个愿望:众生天真,日子清凉。

缘起

大年初二。在家休息。

五点起床,听听音乐,写写东西,拾掇拾掇花木,就跟做梦一样。

十一时的窗外,天地现晴色。

意念里划过一个水漂:

2019年10月,打算将“心理建设”代入职场,实践3月下来,效果不甚理想。虽也挺胸拔背,马不停蹄,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就跟达摩东来,见梁武帝一样。

笑笑。

午休。梦见好多好多闪光的鸟,相聚在大海上,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唱着我听不懂的歌,一起朝圣月亮。

醒来。若有所思,想写点东西:

注目新月,许个愿望:众生天真,日子清凉!

其实不确定到底是愿望,还是狂妄——就当是狂妄吧——狂够了,也就云淡风轻了。

电影《教父》里有台词说,“这是我的命运,我不用说抱歉!”蛮有共鸣的——天涯茫茫,谁与抱歉?

大水冲倒龙王庙,伤的是我,死的也是我。最贴身的苦痛,已经是大欢喜了。

养过花的人一定晓得:愿望都源自最肥沃的土壤。人间最肥沃,莫过于苦难。

来自别个星球的姑娘

自小喜欢鸟。莫名的喜欢!

一只喜鹊在梨树上欢叫,母亲漫不经心说,外婆要来我们家了。

赶紧开门出去看,外婆微笑着,已经到家门口。

奇怪!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鸟,它怎么会认识我外婆呢?

鸟啊,就像是来自别个星球的姑娘。

6岁那年,养过一只猫头鹰。

有时候写完作业,就盯着它的眼睛看,看久了,会不晓得自己到底来自哪一个星球。

有一回,扛着它出去玩,我安静,它也安静。可是村子里那些鸡,不停尖叫。

去往河边,无意中见岸边白桦树上,肃穆端坐一只鸟巢,皇冠一样。心里痒痒,就想爬上去瞅瞅。

好不容易才爬上去,瞄一眼,里面什么也没有。再低头往下看,吓一跳,头皮发麻,双腿发抖,不晓得该怎么下去。

父亲很费了些周折,才用木楼梯将我弄下来,刚回到地面就开骂,“你这不要命的,你以为那鸟是爬上去的吗?”

哎。我几乎都已经忘掉,那鸟不是爬上去的了。

对。它们有翅膀,它们可以把文章,写在天上。

金刚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以上。《金刚经》原文。

鸠摩罗什翻译得好,像3D画面。

“一时”,有一回。佛跟大家在一起。“与”,在一起。尤其“心”在一起,这个很致命。

你过年回到家,未必能“与”:几个身心分裂疲惫不堪的人呆一屋里,彼此像零连接的胶囊一样,靠一点点聊天打屁,一点点乌烟瘴气,微波炉一样迅速热络,你不懂我,我不懂你;你蒙蒙我,我猜猜你……修罗场一样,苦!

“尔时”,很喜欢这两个字:心流涌动,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生命被震动到,就叫“尔时”。佛陀该吃饭了。佛陀也是要吃饭的。穿好衣,拿好碗,出门托钵了。

挨家挨户化缘,然后端回来吃。吃完了。更衣。洗碗。洗脚。盘腿打坐。

真实。简单。自然。没烟花,没红酒,没废话,没抖音,没自拍,没麻将,美。

难吗?不难。高明吗?不见得。那么,《金刚经》哪里最难?《金刚经》哪里都不难。
最难的是人。最难是“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关系最难!相濡以沫难!相惜相知难!相爱相杀难!
在一起,吵。分开了,想。你看看。“如何降伏其心”?这个不容易。后羿要射日,嫦娥要奔月,大禹忙治水,女娲忙补天,人间关系,自古没个消停。
一说“后羿射日”,读书人都抬头往天上看,看完摇摇头,不愿相信天上曾有九个太阳。
我信。那九个太阳,不在天上,在人身上。
你听听看——
既然那心儿也着了火,就干脆,再加一把干柴,让它一次烧个够”,一个了吧?
既然那焦渴已裂成口,就不如,再撒一把胡椒,让它一次辣个透”,两个了吧?
既然不知何日相见,就干脆,把那月亮,牢牢拴在床头,让我在梦里尽情游”,几个了?自己数。
一说“嫦娥奔月”,读书人又抬头往天上看,看完摆摆手,不愿相信天上住着姑娘。
我信。那个月亮,不在天上。
那个月亮,在枕边。在桥头。在天涯。在目击道存。在温柔怀抱。在每个姑娘心里渴望的地方……
与其说“女娲补天”,不如说姑娘最怕没真爱。

与其说“大禹治水”,不如说男人都是小孩子。

远古的神话,往往是人间含蓄的担忧,恐惧,以及向往……
没经典时,大家听神话。神话没了,大家读经典。
效果嘛,一般般:喏!该干架还干架,该去医院还去医院,该孤独终老还孤独终老……
不晓得为什么,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比佛陀的“夜睹明星”而悟道后说“一切智慧,本自具足”,读来更让我热泪盈眶!
或许,我要的不是动地放光闪亮如琉璃的智慧,我更稀罕的是实实在在四目相对的日子。
至于《金刚经》嘛,那是2500年前的打法了。
所谓经典,有时也可以成为无数逃兵的沉睡魔咒。
写在后面
以上。是昨天写的。今早起床后又检查一遍,本想修改一句话,终于没动它。
对。它们有翅膀,它们可以把文章,写在天上。

就这句,改在后面:
对。它们有翅膀,它们愿意把日子,留在人间。

天上人间,是人的分别。鸟有翅膀,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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