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夏天·酸东西

脚步的远方,是每一寸未曾到达;心灵的远方,则是每一瞬牵引你幻想的渴望;岁月的远方,又是每一个你不在意的瞬间被时间驱赶而往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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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属于我童年的那段时间里,我生活的小城真的很小,小到竟然不曾被夏季在意。也正因为如此,那时候生活在小城里的人们也就从来没把夏天当成过一回事。

小城太小,所以只用了两条简单的街道,随意在小城中划了个十字就将小城分为四瓣。我们每天都要经过这街道,由离小城的最南边、还得再往南差不多两公里的地方出发,洋洋洒洒的进入靠南方的街道后,需要走到十字正中心处转个九十度的弯,再穿过小城的东边、到城东最东边的学校上学。

完成我上诉的看似复杂的过程(从进入小城到学校),边张望边散步约莫只需要十分钟。

划成十字的是两条被时光蹉跎得坑洼不平的街道;街道两边的砖瓦房子不高,瓦沟里密密麻麻的棒叶不死鸟尽可能的将自己长得旺盛一些些、高大一点点,以便用自己的影子去遮掩因被时光抠挖而变得破旧斑驳了的墙面。

那时候小城静,也睡得沉,鸡鸣几遍才能碰见几处吐着烟的烟囱。小脚的老太太拎着夜桶,小心翼翼的避着熟人向茅房使劲点着脚步,却还是要被起的更早、又跑得更快的邻居遇见。

“吃嗷~牢?(方言吃了没)”

“还不野呢!me你基?(还没有,你呢?)”

“昨日,酸东西总多掉老。一晚生嘚不野睡好……(昨天,酸东西吃太多。一晚上没有睡好。)”

绕了半天,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把主角带了出来。那咱们继续脚步吧!看看小城旧时的模样。

排水沟上面铺着的厚重青石板早已被踏磨得光滑,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显得懒散而随意,似乎并不再执着于将污水沟盖得严实。

若愿意驻足,倒很容易在青石板之间找到潺潺的声音;只是与潺潺声一同挤出石板缝隙的,并不是清新,而是沉积了许多时光的腐败气息。

而小城与乡村的界线也并不十分清楚,明明照着城里楼房的阳光,却经常把影子推到属于乡村的稻田里。

小城与乡村通过几条旱时漫天黄灰、雨时一地泥汤的公路曲曲扭扭的连接着。如果非得找个界线来将二者区别开,那或许就是夜里忽而出现在公园外面的柏树上的一盏路灯,还有路灯光能触摸到处破烂了的水泥路面。

灯光以外的暗处就是稻田,稻田里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比星空美,美很多。

虏萤火虫是件有很有味道的事情,咸酸辣、咸甜辣……

童年里的我们,一出门兜里总会带些辣椒面拌盐巴的――谁都知道萝卜地旁边的萤火虫最美;当然,那些挂满了青青芒果的树下也是相当不错的――是咸酸辣或咸甜辣的。

这些夏日暮色中偷偷摸摸塞进嘴里,也藏在了记忆里的便是小城最夏天的那部分了――酸东西。

于小城里生活的人们而言,夏天最不能割舍的绝不是雪糕和冰淇淋,而是这里的“酸东西”。

要不,我先说一说什么是酸东西吧!或者我再问问前sei呢阿根人(前面的那个人):“阿表,你各认得哪样是酸东西呢?”
“你怕是憨腚啵?酸东西me就是沾辣子吃呢多依花、杩木芽、橄榄果、酸木瓜这些老麻;就是听见、看见、闻见、想起来都会淌口水呢啊些一总呢的是……各认得老?”

酸东西于生活在小城里的人们而言,只是一个概称。并不是具体指某一种东西,甚至不是某一类。基本上涵盖了所有正餐以外的小吃,随没有具体界定,但只要说“想吃点酸东西”倒也都明白。

如今的“酸东西”早已不拘泥于我童年里的那些简单随意,沾着盐巴辣椒就可以的囫囵物。既包括了煎炒烹炸,也涵盖着拌舂泡腌,甚至还包括喝的。
没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举几个例子,包浆豆腐、炸洋芋、炒凉粉、包烧猪脑、炭火烤鱼、拌芒果芽、舂干巴、臭牛皮、泡猪皮、泡雀梨果、腌萝卜条、凉米线、茶叶蛋、木瓜水……

那些,无论什么沾着盐巴里加点辣椒就是美味的岁月渐远;那些,倒点酱油,加点辣子面就能拌一切的美好也渐远。
现在拌点东西费那劲呀!又是生抽老抽味极鲜、香油蚝油地沟油、芝麻花生豆瓣酱、砂糖红糖玫瑰糖、奶油果酱豆腐乳……

可再怎么折腾也不是咱小时候的那种味道了,拌葡萄、拌番石榴、拌酸石榴、拌木瓜、拌梨果……我们总是简简单单就拌了整个夏天。

一点辣椒、一点盐巴、一点酱油,就能成就属于我的那一份――听见、看见、闻见、想起来都会淌口水。

如今那些提了地位、升了级的、所谓的“酸东西”们,也不知道是吃和在一起的调料,还是借此机会炫耀自己的炼丹技术了得。总之,味道不对了。

我实在不知道是滋味太多找不到自己的熟悉了,还是不用担心着被大人抓到后的责骂缺了激情。总之,味道不对了。

更不知道是“酸东西”迷失了自己?还是自己误解了“酸东西”?
亦或者,是自己的情怀,辜负了时代的好意也不一定。琳琅满目的堆叠,色香味俱全的夏意,依旧是在小城里蔓延开来的夏天对于人们的馈赠。

只是,夏意已经不再随日出日落,即使夜深了也难得凉意。

我们已不再轻视夏的存在,可怜的人们在夜里胜过蛙嚎虫鸣的喧哗,却已不见稻田、不见萤火虫布置的星星点点。
混凝土浇筑的高楼吞没了一片又一片农田,站在街道旁的花草树木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或圆或方的“家”,拘束而又安静。只有知了还会偶尔趴到树枝上“滞呀、滞呀、滞呀……”的调侃树木们的呆板模样。
夜幕未全,霓虹就一闪一大片,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白的……你追我赶、轮番闪烁,气势早已胜过浩瀚星空,也胜过了萤火虫……

以前的酸东西,那是真的酸。而如今的酸东西,就不一定那么坚持了。留个名号,算是留着远去了的那些情怀。

现在,街上有不少专门经营“酸东西”的情怀小店,莫名的吸引着在兜里藏过盐巴辣子的八零后和九零后们。

大家还是喜欢,点上几样以为自己还喜欢着的东西,邀约三五好友喝喝酒、聊聊天;又或者孤身一人,要一碗米凉虾,数数碗中芝麻、模糊了就顺便发发呆……

站到窗前,偶遇一阵风。清清凉凉间混着烧烤的香味,这个或许也是“酸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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